第3章 你听我狡辩啊
司空府。
董璜毫无阻拦的直达董卓的卧房。
虽然已经下半夜了，董卓的卧房里仍旧灯火通明，通过映在窗纸上的剪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高大肥壮的身影正在和十来个娇小多姿的身影玩儿“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的小游戏。
很显然，今天的董卓又打算通宵达旦了。
对于在边疆苦了大半辈子，终于入主洛阳这个花花世界的董卓而言，通宵达旦已经成了他近期的日常！
从通传的侍女那里得知了大侄子求见，董卓倒没有被打搅好事的愤怒，而是直接大大咧咧的让人将董璜请进卧房。
“璜儿，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急事？”
卧房里，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的董卓抱着两个衣着清凉的美貌女孩，毫不见外的问道。
见董璜只是瞥了侍女两眼，也不急着说话，董卓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将两个女人往董璜面前一推，大笑道：“看上哪个，直接带走！几个女人而已，我们叔侄还用得着这么生分！”
董卓的慷慨，让不想和他成为同道中人的董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天可怜见，他刚刚看女人可不是为了要女人，而是暗示董卓把闲杂人等赶出去好不好！
“你们都出去！”
董璜决定直接赶人。
见董璜连女人都不要，董卓的神情一下子肃然起来，挥手将闲杂人等赶出去，露出了满口黄牙，森然道：“出事了？可是宫里那对母子有什么小动作？他们联系卢植了？还是联系皇甫嵩了？或者联系袁隗、杨赐他们了？”
董卓虽然长得像一个莽夫，但却不真的是一个莽夫。
事实上，一个莽夫也不可能从一个作为大汉二等公民的凉州人一步一步崛起，向上取得了大将军何进和四世三公的袁家家主袁隗的信任，向下得到了众多虎狼之士羌人豪杰的拥护！
论其心机、隐忍、狠辣与察言观色，董卓并不输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老阴比。至少要胜过大部分的现代人！
“叔父，侄子在想，有汉一代，掌握兵权的权臣哪有一个好下场？近如何进一家自不必说，远如冠军侯之弟、废立二帝的霍光，窦太后之弟、燕然勒功的大将军窦宪，哪个不是身死族灭？”
“如今叔父以寒门草莽之身威凌朝堂行废立之事，日后我董氏一族恐有灭门之祸啊！”
董璜忧心忡忡的劝谏道。
“我们一家与董太后也算是亲族，另立刘协后，也算是刘协的外戚，而且没有我，他怎么可能当上皇上？他敢对我们不利？”
董卓显然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霍光、窦宪、何进，哪个还不是外戚了？”
董璜咄咄逼人的反问道。
见董卓一时语塞，董璜趁热打铁道：“叔父必然不可能放弃兵权，否则段颎就是下场！到时候一个小吏就能杀掉叔父！可要不放弃兵权，吕布之流是否会被他人收买，就像被叔父收买时行弑主之事一般害了叔父暂且不提，单就小皇帝而言，随着他日益长大，他就能够安心做个傀儡？”
“叔父，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董璜一边声色俱厉的晓以利害，一边还不忘记给吕布上眼药。
吕布在董璜降临这个世界前就已经投奔了董卓，对于这个不仅武力值爆棚、骑兵水平也是冠绝天下的反骨仔，董璜一直报以最大的忌惮，有机会就偷偷上点眼药，挖坑、挖人更是日常操作。
“这……”
面对董璜直指要害的提问，董卓再次被问住了。
兵权是董卓的命根子，在汉灵帝还活着的时候，董卓都能够做出抗命不交兵权的事，更何况现在！
在未入住洛阳之前，兵权是让他能够有资格成为袁隗等士族门阀呼来喝去的一条狗的最重要的资本，如果当时没有军队的话，他连给袁隗等人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现如今，他的军权极度膨胀，一举控制了凉州军、大汉中央军、并州军，成为大汉第一巨头，威临洛阳城之后，昔日高高在上的衮衮诸公，反而像是任凭他呼来喝去的一条狗？
君不见就连他昔日的举主袁隗，此时都对他陪着小心，如同一只怕被惩罚的土狗吗？
权力比女人还会让人上瘾，由狗变为狗的主人的感觉，让董卓无比迷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不废了？”
一时，董卓的语气有些惶然。
“废，当然要废！若是不废，世人就会以为叔父害怕了，以为叔父是色厉内荏，到时候叔父的依靠军队的威慑所带来的权威，恐怕要一朝丧尽！”
“而叔父一旦失去威慑，恐怕最先背叛叔父的就是军队了，毕竟此时叔父控制的军队，凉州兵占不到三成，大部分还是隶属大汉中央军的西苑军、南北军以及并州军啊！”
在废立问题上，董璜的态度很坚决。
董璜很清楚，废立问题自从董卓在朝堂上开口之后，就已经不再单纯是废立问题，而是变成了要命的政治问题。
对于根基浅薄的董卓而言，开弓没有回头箭！
而对于只能够依附董卓的董璜而言，更是关系到身家性命！
“我还以为你被谁说动了，要劝我不废皇帝呢？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一定要杀了他！他是想让我们董家灭门！”
上一秒还神情惶然的董卓突然面色狰狞的低吼道，狰狞的表情着实吓了董璜一跳。
董璜这才意识到，原来董卓刚刚的疑问、惶恐，都只是在试探罢了！
董卓还是那个阴险狡猾的董卓，他想要废帝的想法早就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想要废帝的意志也从来没有动摇！
任何想要阻挡他的人，都会被他视为敌人！
“璜儿，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或许是意识到吓到了好侄儿，亦或者是对董璜感到满意，董卓的语气一下子和蔼了很多。
“侄儿的想法是，刘辨是一定要废掉的，但是刘辨母子却不一定要杀掉，只要他们活着，董太后和刘协才就有所忌惮，害怕我们转而再立刘辨！我们也就多了一种选择！”
“不过，既然废了刘辨，当然就不可能再立他，但是可以让刘辨再多生几个儿子！一旦刘协长大，有了不安分的苗头或者想要亲政，他就可以死了，到时候再立刘辨最小的儿子，叔父可以继续以天子年幼的理由摄政！”
“而且，因为刘辨性格懦弱，又被叔父囚禁，所以他的孩子究竟是他的儿子还是叔父的儿子，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到时候李代桃僵，这大汉的天下可不就姓董了么？”
“当然了，刘协那里也不能轻易放弃，可以让他立白儿为后！若是白儿日后有所出，立为太子……”
白儿就是董白，是董卓早夭的儿子留下来的唯一后代，今年年方五岁，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许给年近九岁的刘协，在年龄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妙啊！”
董璜的计策还没有说完，董卓已经抚掌大笑：“白儿的事日后再说，李代桃僵之策倒是可行！”
本来就野心勃勃的董卓，被董璜的一席话勾动起了更加猛烈的野心之火！
本来，限于眼界，董卓只想当个权臣得一时快活；但现在，他却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他之前不敢想的路！
只能说论起下限来，董卓这个古代人终究还是比不过董璜这个接受过信息轰炸的现代人。
“不过，衮衮诸公、天下诸侯，真的会放任我们为所欲为吗？他们会不会背地里搞什么阴谋？”
被董璜说得心中悸动的董卓，并没有被董璜描绘的前景迷花眼，而是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前汉后汉四百年，汉家天下早已深入人心，董卓也担心一不小心玩过了，到头来只是成为另一个王莽。
“只要叔父当政，就会有人搞阴谋！我们出身本来就连寒门都够不上，只是粗鄙武人，而且还是被中原士族鄙视的凉州人，与袁隗等五经十三家的士族注定不是一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认可我们！”
董璜冷笑一声，旋即建议道：“不过，叔父也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凉州士族以及被五经十三家压制的今文学派，都可以成为叔父的助力！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想做官的人可有的是！叔父可大力提拔这些人以制衡今文学派，甚至可以操纵小皇帝废了几家今文经典，让几家古文经典家族上位，看士族窝里斗！”
东汉自白虎观会议，确立了五经十三家今文经学的官方正统地位，自此之后，这十三个家族垄断了经典的解释权和顶级政治资源，形成了诸如袁家、杨家等四世三公之类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垄断世家，在中枢和地方的影响力一度压过了汉帝。
不得已之下，汉桓帝、汉灵帝不惜发动党锢之祸、开鸿都门学、重用宦官与外戚，才能够从他们手中收回一点点权力。
有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有利益受损的落魄者，这些落魄者大部分可以贴上古文学派的标签。
在顶级政治资源依靠血液、性、母婴传播的情况下，更多的不得志者加入到古文学派的大家庭中来，这让古文学派在底层知识分子中，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像大名鼎鼎的郑玄、马融、卢植、蔡邕都是古文学派的大家。
所以说，只要董卓够大胆，就不会缺人用！
“除此之外，叔父还可以让董家人和亲信为州牧，将凉州、益州、荆州、并州、豫州这几个拱卫司隶的州逐步控制，铲除异己，培植羽翼，为叔父奥援与屏障；叔父则安心经营中枢，厉兵秣马，挟天子以令诸侯。”
“等到时机成熟，叔父可以封几个异姓王、诸侯王以试探天下人的反应！我观袁家的袁术、袁绍皆是野心勃勃、志大才疏之辈，可以把他们放到汝南袁氏起家之地封个王试试水！”
“到时候，若是天下没有太大的反应，叔父自然也可以封王乃至称帝；若是天下大乱、诸侯并起，袁术等人也才是众矢之的，叔父完全可以控制关中成强秦之势，坐观诸侯混战，等候时机，扫平域内。”
“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是叔父不开口，小皇帝也会求着叔父，要把皇位禅让给叔父呢！”
董璜继续忽悠道。
说实话，董璜的计策有些天真乃至有些降智，但计策好不好能不能成，对董璜而言根本就无所谓。
对董璜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他在三年内活下去并获取尽可能多的战争点！至于日后会发生什么，董璜才懒得管呢！
“不愧是我家麒麟儿！”
董卓大笑着拍了拍董璜的肩膀。
董璜的想法，给董卓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在他看来董璜的部分想法有些幼稚，部分说辞言犹未尽，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有操作性的。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笑完之后，董卓突然脸色一变，颇为疑惑的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被他看着长大的董璜就是一个勇猛无脑好色残暴的莽夫，最近这边时间，竟然变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他可不信。
“是侄儿的谋士教我的，他叫贾诩，字文和，凉州武威人，颇有智谋！如今只是郎官，正想举荐给叔父。”
对于董卓的疑问，董璜早有准备，立刻把贾诩推了出去。为了取得董卓的信任，还特意点名了贾诩凉州人的身份！
在生存环境恶劣又普遍被大汉士族歧视的情况下，凉州人一向十分团结、重视乡党，在外都是报团取暖。
“升个校尉吧，还在你手下就行，难得你能够找到一个可用的谋士！”
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口安排道。
他已经有女婿李儒充当谋士了，自然不需要跟侄子抢一个平平无奇的贾诩。
这个世界不是照搬的历史世界，而是融合了演义、传说与游戏的成分的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的董卓有两个女婿，李儒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你真的只是因为贾文和的劝说才这么晚来找我的？”
董卓紧盯着这个有些陌生感的侄子，疑惑道。
虽然董璜推出了贾诩的说辞，但董卓还是不太信董璜会转性到大晚上的不干正事，跟一个老男人促膝长谈，然后大半夜再来找自己！
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董璜！！！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董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侄子喝了点酒，去了何太后的寝宫，一时没忍住……”
“哈哈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侄儿嘛！”
董卓哈哈大笑，对董璜的行为却不以为意，只是笑完之后，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刘辨的妃子唐姬该不会也被你……”
“没有，绝对没有！”
董璜连忙摆手，就算是董卓也不能凭空污他清白啊！
他董璜可是响当当的八尺男儿，岂会只对别人的妻子感兴趣！
“真的没有？我怎么听说何进的儿媳被你派人看起来了？你真的……”
董卓狐疑的看着董璜。
“我……”
这下子，董璜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一说一，何进的儿媳尹氏确实是个充满韵味的女人，但……但他可还没吃呢！
董璜之所以记得尹氏，完全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上这个女人老早就被曹操看上了，曹操不仅趁着何进被灭门时冒着生命危险救走了这个女人，还替她养大了何进的孙子何晏，并将女儿许配给他！
能够被曹老板看中还不惜替她养儿子，董璜自然对她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兴趣，并下了一步闲棋。
但因为太忙，董璜是真的没来得及对她做点儿什么啊！
毕竟，果泳之馆不香嘛？
何太后不香嘛？
甄姬的姐姐不香嘛？
“汉武帝的母亲还是生过孩子之后才嫁给了汉景帝呢！喜好人妻在大汉不算什么！”
董卓毫不在意的宽慰了一句，然后才语重心长的劝道：“璜儿，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只不过，不论是何太后、唐妃还是尹氏，都不太适合做你的妻子！我向袁家为你求娶一嫡女可好？”
“不如娶万年公主……蔡邕之女也行。”
董璜对所谓的袁家嫡女并不感冒，当然也不认为高傲的袁家会舍得下嫁嫡女给凉州武夫，反正袁家十有八九也会被董卓咔嚓，真有想法的话，到时候救下一两个纳为妾室也无所谓。
董璜更看好的还是被何太后推荐的、作为汉灵帝唯一女儿的万年公主，其次是蔡昭姬。
前者能够带来政治上的加分，后者则很可能成为新的侍从，带来可观的加成！
“那就万年公主，蔡邕对我还算恭敬，况且他的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了！”
董卓决定道。
说完之后，董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可不要因为蔡邕的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再起什么歪心思！她们嫁人了之后，你更不能起歪心思！”
董璜：……
我真不是那种人啊！
你听我狡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