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耗
“大小姐,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贺卿猛地收回刺出去的长枪,掷入靠墙的兰锜中[1],边向上房跑边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侯爷和世子出事了!”
贺卿听罢,突然双腿发软,没力气再抬脚,踉跄着撞在抄手游廊的圆柱上。
父兄定是回不来了,以往他们在战场上不知受过多少大伤小伤,如果这次也是受了重伤,母亲不至于伤心到晕倒。
贺卿问明了情况,强撑着走到母亲床前,看到母亲眉头紧蹙,满脸痛苦之色,她心如刀绞,忙吩咐丫鬟,“快去看看大夫到了没有?找几个健壮的仆妇去大门口接大夫,快!”
她又迅速派人去请常给大嫂、妹妹看脉的两位大夫。
妹妹一向身子弱,嫂子快临盆了,她们得知噩耗,只怕也撑不住,这个家绝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没一会,贺卿见妹妹被奶娘背进来,她大步走上前,将妹妹抱下来,正要放到贵妃榻上。
“姐姐,我要看看娘。”
贺卿转身便把妹妹放在母亲床边,双手扶着妹妹单薄的肩膀,故作轻松地道:“妹妹,别哭了,你要小心身子啊。娘一定会没事的,等娘醒来看到你哭成这样,娘心里会更加难受的。”
“爹爹和大哥也会没事吗?我要爹爹和大哥回来!”
贺卿稳住心神,语气坚定得仿佛父兄一定活着,“我刚见过爹的亲兵,爹和大哥是失踪了,他们可能还活着。”
“那爹爹和大哥肯定处在危险之中,怎么办?”她也不愿意接受父兄已亡,抓到了这一丝希望,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了一些,她侧身抱着贺卿,仰头问道,“姐姐,你已有对策了,是吗?”
“我安顿好家里,立刻起程去边关寻找父兄的下落。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我们就当他们还活着。你不要难过,你要帮大哥照顾好大嫂,帮爹照顾好娘,守好这个家。”贺卿替妹妹拭泪,手里的帕子一会就湿透了。
“我记住了。”她相信姐姐的能力,姐姐昔日跟着祖父母四处游历,见多识广,熟知地理,一定能找到父兄。
贺卿安抚住了妹妹,心里松了一口气,嘱咐妹妹守着母亲。她去瞧瞧大嫂,刚走到大嫂院子门口,正好和报信的丫鬟迎面撞上,得知大嫂受了惊,发动了,她拔腿就往院子里冲。
幸好昨儿她派人将稳婆接到家里来了,妇科大夫这时也到了。
贺卿安排好了一切,顾不上规矩和忌讳,要进产房。
守门的妈妈拦住她,急道:“大小姐,你是未婚姑娘,不能进产房!”
“让开!我一定要陪着大嫂,看着大嫂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
这个妈妈慑于贺卿的威严,自觉地让开了身。
产房外间,妇科大夫正吃着茶,看到贺卿进来了,倒没说什么,他拿钱办事,不管别人家的私事。
贺卿径直走到大夫面前,忙打躬作揖,恳切地说:“辛苦大夫,若出现危急情况,请你老人家直接进内室救治,不要顾忌男女大防,救人要紧,大小都要保住。如果一定要选一个,请保大!若大小平安,我必有重谢!”
大夫打量了贺卿一番,“贵府你做得主?”
“我可以做主,就是我母亲在这里,也会请你保大。”贺卿立马强调道,“我们家不是那等刻薄的人家,不管媳妇的命,只要子嗣。我们是一定要保大的,若大人没了,纵然保下了小的,我们一家也和你没完。”
末了,贺卿死死地盯着大夫,再不言语,涉及大嫂的安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大夫被盯得打了个寒颤,他常来贺府行走,这家子大人小孩向来十分礼遇他,他竟然以为他们会一直礼遇他。他忘了他们也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忙收起随意的态度,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听着内室的声响。
贺卿看大夫重视起来了自己的话,抬脚进了内室,对稳婆也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她怕有遗漏之处,凝神细想了一遍,她跟家里生过孩子的媳妇子打听过生产的所有细节,最后她压低声音,郑重地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剪产道,如果要剪,必须经过我同意。我大嫂受一点多余的伤,你想想你的家人!”
稳婆咽了咽口水,点头如捣蒜,“晓得,晓得。”
贺卿这才放心地坐到大嫂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大嫂的手,温柔地笑道:“大嫂,你放心生,我都安排好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你不要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大嫂见视自己如亲生女儿的婆婆没来,就知道婆婆定是受不了打击,倒下了。幸好还有懂事可靠的大妹妹陪着她,她稍感安慰,专心生孩子,待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其他的事。
贺卿一夜不曾合眼,次日清晨,见大嫂生了一个女儿。
她高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忙让大夫给大嫂和侄女诊过脉,确定她们母女平安,请大夫开了滋补药方。
她当即令丫鬟拿对牌去银库取了四十两银子来,分别给了稳婆、大夫各二十两谢银[2],打发他们离开;另吩咐管家娘子本月给所有人发双倍月钱,庆贺小小姐平安降生。
下人们原本正因侯爷和世子战败失踪了伤心,这会子听到月钱翻倍的消息,个个都笑开了颜。
贺卿见状并不怪罪,下人们能做好差事、不背主就够了,不能要求他们没有一点私人情绪,时刻与主子同悲同喜。
她估摸大嫂还要睡几个时辰,看着奶娘给侄女喂了第一顿奶,叮嘱奶娘和丫鬟照顾好侄女,赶忙去看望母亲。
她走进上房内室,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她心里难过,面上不显,依然挂着笑容,“娘,你快快振作起来,大嫂和侄女、妹妹还要靠你照顾,我准备今天出发去边关寻找父兄,越早去越好。”
贺卿见母亲双手撑着床,似是要半坐起来,忙拿了两个引枕[3]放在母亲背后。
“卿儿,娘对不起你,娘没用,保护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孤身犯险。”
“娘,你别担心,我又不是第一回出远门。”贺卿顺着母亲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抬手帮母亲擦泪,“我反而有点放心不下你们,大嫂刚生了侄女,身子弱,起码要休养半年才能彻底恢复,妹妹没精力掌中馈,只能靠娘了。”
“我的儿!你不用担心家里,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娘会管好家,照顾好自己和她们三个。我现在就能起来。”
贺卿拦不住母亲,只得伺候母亲洗漱,劝母亲喝了一碗酸笋鸡皮汤,吃了一碗碧粳粥。
她欣慰地笑道:“母亲胃口开了,看来是真的好了。”她总算可以放心地离家了,不过在离家之前,还有一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