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怪物
幽深曲折的街巷深处，有一处寂静的角落，它被高高的古墙和斑驳的屋檐遮蔽。
在角落的石板之间，一摊流水悄然流过，它无声无息，仿佛是古城脉搏里最微薄的一缕气息。
石板凹陷的轮廓清晰可见，它们或深或浅，形状各异，小水顺着石板的坡度，缓缓地，悠悠地向前滑行。
然而在它本该流淌的道路上，却突然冒出几只食人魔，小水见了他们，居然神奇地掉转了头，朝着上坡流去。
“吓死我了，怎么这里到处都是食人魔。”
莫奈自言自语，不过周围并没有他的声音，因为他现在是一摊水。
魔女小姐在最后的时间内，选择用魔法变成水流而不是火焰，是有原因的。
如果变成火焰的话，很容易引起瞩目，到时候可能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莫奈不是魔女小姐，就算魔法成形，有魔女小姐的身体持续提供魔力，他也不能像魔女小姐一样高速移动。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变成一摊平平无奇的流水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和上次调香时的『海之女神的睡帘』一样，不会元素魔法的莫奈只能让魔女小姐提前释放好魔法。
等到魔女小姐的时间结束，自己就能继续维持水流的模样，因此，一旦变身解除，莫奈就再也无法变成水流了。
魔女叮嘱莫奈，先找到卡米洛，然后除非他遇到危险，否则不要解除水流的形态。
等到了不得不现身的时候，最好也继续维持魔女小姐的身体，不要变回莫奈自己。
至于原因？魔女小姐还没解释清楚，她的时间就结束了。
也正因这样，就算莫奈变成了水流，他现在的动作也格外谨慎，深怕被其他食人魔发现了端倪。
他躲在刚才的角落，静静等待着食人魔们度过这个路口。
幽静的环境仿佛将莫奈拉回到过去，他沉浸在之前天火降临的回忆里，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只剩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清晰的浮现。
魔女小姐召唤的天火就跟活的一样，它能分辨好坏。
烧过尸傀时，它们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带着炽热的怒火横冲直撞。
绕过莫奈时，它们像冬日里柔情的阳光，用着温暖驱散了他的寒冷。
真是可怕而又温柔的魔法。
因为魔女小姐的魔法没有魔纹，他也不好判断这到底是第几位阶的魔法。
不过可以明确的是，魔女小姐的实力肯定不简单，至少不是他之前猜的特级魔法师。
难道是大师级魔法师？甚至可能是世界级魔法师？
不管怎样，等下次魔女小姐醒来的时候，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继续顺着石板上的路径流下，看到食人魔时先躲到一旁，然后再偷偷露出眼睛，看看是不是卡米洛。
可他找了很久，见过数百位食人魔，就是找不到卡米洛。
一路上，莫奈也愈发感到奇怪。
这座神秘的古城内食人魔太多了，多到他都没见到过第二种恶魔。
不仅如此，这些食人魔看起来还像是被灰魔法影响一样，失去了灵魂，个个都双目无神地到处游荡，他们诡异的举动也令莫奈更加担心卡米洛的安危。
卡米洛是不是也被灰魔法影响，像他们一样行走在这座古城里？若是，自己又应该在这么大的古城里找到他？
莫奈沉思，如果他想到的是对的，要想控制这么多的食人魔，至少得需要几十位五阶或者几位六阶的三色魔法师联手才能做到。
这个数量的三色魔法师只有两个地方才有，一是医院里的鸟嘴医师，二则是三色魔教的异教徒。
对于三色魔教，莫奈知道的其实并不算多，因为大概在两百年前魔王国才派出军队对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扫，之后也就很少见到他们活跃的消息。
这些异教徒们竟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经常拿恶魔来做三色魔法的实验。
他们就像是杀不死的蟑螂，每一次剿灭后过个几百年又会重新出现。
这次发生的事情如果和他们有关的话，想必他们肯定又在拿这些食人魔们做三色魔法的实验。
三色魔法？
莫奈目光无意识地看向自己走过的小道，突然，他的眼神凝固，脑中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这座的古城的布局很奇怪，街道并非规整的棋盘状，而是弯弯曲曲，错综复杂。
街道两旁的房屋也显得杂乱无章，有的高耸入云，有的低矮破旧，仿佛是被强行拼在一起一样。
与其说它们是房屋，倒不如说，它们是魔纹，而整个古城，正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那些被操控的食人魔，便是魔法阵中流动的魔力，按照这个推测，莫奈其实根本不需要去找卡米洛，因为魔力是流动的，循环的，他只需要呆在一个地方，一个魔力会流过，食人魔会经过的地方，就能碰到卡米洛。
相反，若是他一直找下去，和卡米洛错过的概率则会更大。
于是，莫奈化身的这摊水不再流动，静静呆在一处屋檐下，默默注视着从他面前经过的食人魔。
这个过程他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因为变成水的他不能拿出怀表，没办法弄清具体时间。
莫奈不敢有丝毫懈怠，害怕自己放松下来的功夫就会和卡米洛擦肩而过。
终于，在他的坚持之下，他等到了心中想要见到的面孔，那个老实憨厚的食人魔。
莫奈强压他激动的内心，悄悄跟在卡米洛的后面，他还不能现身，因为即使现身，被灰魔法控制的卡米洛也不可能认出他，同时他的身上也没有黑山羊混合液，不能施展灰魔法解除卡米洛受到的控制。
强行带卡米洛离开也不太现实，一是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二是他也无法拖着一个食人魔移动。
所以，此时此刻继续跟在卡米洛的后面才是最好的选择，然后等到魔女小姐的沉睡结束，就算无法解除控制魔女小姐也能直接带卡米洛离开。
至于古城里其他的食人魔，坦白来说，莫奈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去救他们，魔女小姐可能有，毕竟她都能用出那种程度的魔法，但也要优先确保卡米洛的安全。
不能说莫奈自私，这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想法，难道你会愿意救1000个陌生人而失去自己的一位亲朋好友吗？
莫奈慢慢地跟在卡米洛的后面，现在莫奈期望的，就是不要发生意外，就这样一直等到魔女小姐的沉睡结束就行了。
可越是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莫奈在跟着卡米洛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发现拐角处，多出了几具食人魔的尸体。
莫奈惊恐地望去，在他视线的不远处，一位形状诡异，恶心至极的怪物正在吞噬食人魔的尸体，就如同食人魔吞噬牛头马面那样，只不过前面的怪物更加残忍，粗暴。
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它分明的骨架，它坚挺的脊椎就如同一只蜈蚣一样随着吞吐的动作而伸缩。
脊椎的两旁，还有两根弯曲的骨头，穿破了皮肤，上面全是恶心至极的肉团。
它的眼睛深处，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缓缓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它们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会从那凹陷的眼眶中喷薄而出。
下一秒，它抬头盯着朝它迎面走来的卡米洛，片刻，不带任何犹豫，那可怕的怪物径直扑向卡米洛。
“莫奈·卡波通蒂！”
原本解除水流形态需要做的是停止魔力的输出，那样便能变回魔女小姐。
然而莫奈却选择了另一种方法——直接呼喊出自己的名字，变回自己的身体。
这样做甚至都不需要停止魔力的输出，眨眼之间，他就出现在卡米洛前面，用短剑死死抵在了怪物锋利但又参差不齐的牙齿上。
这柄短剑自从亚特姨夫送给他以后，他就一直戴在腰间，没想到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莫奈用脚狠狠地踹在怪物的身上，将怪物踹开。
怪物调整片刻，那腐烂的爪子带着腥臭的风声，直奔莫奈的喉咙而去。
莫奈迅速侧身躲避，短剑直指怪物的腹部，剑尖只在它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黑色的脓血从伤口中渗出，散发着窒息的恶臭。
尽管它的身体异常坚韧，但莫奈还是喜出望外。
没有物理抗性！
莫奈现在的剑术水平对付不了任何带有物理抗性的生物，可眼前的怪物没有，这就意味着莫奈能打倒它！
怪物发出一声愤怒地咆哮，他那不整齐的牙齿猛地咬向莫奈的肩部，莫奈用剑格挡，剑刃和怪物的牙齿碰撞，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莫奈借力后退，拉开与怪物的距离。
怪物再次扑来，这次它的动作更加迅猛，爪子如同利刃般挥舞。
莫奈灵活地闪躲，短剑在他的手中如同活物一般，每一剑刺出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他找准机会，剑尖刺向怪物的咽喉，这一剑精准而迅速，直奔要害。
怪物的喉咙被刺穿，它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莫奈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剑柄一扭，剑尖在怪物的咽喉内部搅拌，鲜血和脓液四溅。
怪物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最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莫奈拔出短剑，剑刃上的鲜血滴落到地面，发出嘀嗒的响声。
他站在怪物的尸体旁，微微喘气。
“还好它没有物理抗性。”
莫奈走上前去，摸了摸怪物的尸体，眼神微动，心中诧异。
莫奈自己是魔抗恶魔，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魔抗皮肤摸起来的手感，可他现在指尖上的触感却和自己熟悉的感觉完全不同。
它也没有物理抗性，否则莫奈根本不可能战胜它。
无抗性？
但所有恶魔，不管是高阶，中阶，低阶恶魔，都有抗性，魔物也是，从来没听说过有无抗性的魔物。
那它是什么？
莫奈心中闪烁着一个答案，他知道的无抗性种族只有一个，那便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