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香水柠檬（一）

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的。

莫小英在朋友圈看到这句话时，突然间安静下来了，劳累了一天，难道会被这句话安慰到？

莫小英：有被安慰到。

在此之前她一直想的都是：累吗？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也不是说这么想不对，但后者难免让人陷入一种绝望的境地，前者看起来更像那句“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我没有后悔的权利。莫小英在心里唉叹一声，点开闹钟，调了两个明天早起的闹钟。她千里迢迢来到a市，梦想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种新兴的一线城市里，努力活下去。

说她不努力吧，她找了份工作，说她努力吧，她找了份累死人的体力活。一天上十个小时的班，三班倒且单休，四舍五入，相当于进厂了，比进厂自由点的地方就是，她能在上班闲暇时摸一下鱼，玩会手机。

“姐姐，你吃饭了没有啊，在卖奶茶还是教书。”

莫小英看到信息后一阵心梗差点没有缓过来，只能扶额苦笑，深深能体会到为什么项羽说无言面对江东父老的感觉了，就像此时此刻，她的长辈突然发消息来问她一样。她学师范的，毕业后没能顺利成为老师，这已经让人觉得可惜了，然而，她的第一份工作，有点差强人意。

莫小英在试图克服这种落差时想了很多，很多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东西。

“不偷不抢，靠自己双手吃饭并不丢人。”

“没出息不要紧，有气息就行了。”

“能有一份工作，就先干着吧。”毕竟眼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莫小英带着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新的太阳升起来之后，重复地泡茶，洗茶袋，切柠檬，捶柠檬，摇茶，打包装，出餐等一系列活动。就这样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人生得以循环往复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包括她自己在内，店里六个人，外加一个两边跑的瑞哥，就一共七个人。瑞哥是看那边忙就去哪边，就像一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一样。

六个人里面，只有一个男生，在体力劳动里，男生仿佛成了稀缺资源一样，在相亲世界里，男生的数量又比女生又了起来。或许是我们老板没有招到那么多的人，又或许不是谁都想来做这份工作的。

试工那三天，莫小英的排班表和店长一致。店长和她同龄，后来她们聊起天来时她才知道。论年龄的话，莫小英在这六个人里排第二，轮先来后到的话，莫小英排在第七，排在瑞哥的后面。

他们都叫店长叫芊姐，他们都叫她小英，只有一个店员例外，她喊她英姐，是年龄上的一种尊称，因为莫小英比她大了八岁左右，小英喊她小许，小许是长得有点小漂亮类型的女孩子，跟店长玩得最好，店长去哪里玩都会带上她。

芊姐，小许，还有颜姐，苏姐，那个长得有点高的男生叫小张，莫小英一米六，才只到他的肩膀，他的身高在南方来说，算比较高的来，去北方的话，我们都是小土豆。

对苏姐的印象停留在她的一头男孩子的短发上还有一般人还要白的皮肤，除了苏姐比较白之外，就剩下小许的皮肤挺白的了，其余的，普通的黄一白皮肤。

对小张的印象不太好，因为他会当着你的面说你的坏话，你说他情商高吧，他会偷偷单手捂着耳朵和别人说，你说他情商低吧，他当着你的面用你能听到的声音说。反正莫小英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他说她怎么一副看起来呆呆的样子，然后导致她被店长单独叫出去训话了。

没错，是训话，就像上学时候，班主任单独叫学生去办公室一样，说一大推话。莫小英就像上学时候，听懂了点点头，不点不行，除非不想干了，中国人身上的驯服性在此刻在莫小英身上体现的明明白白。

“…..能不能做到？”

“能。”点点头。

“大点声。”

“能做到！”

“回去吧。”

对苏姐和小张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都和芊姐一样，都吸烟，时不时去店外面抽上一根，芊姐经常骂苏姐“你个死烟鬼！”一天抽好几根。

他俩的印象就止步于此，因为他俩在莫小英来了两个星期左右就走了。其实莫小英挺舍不得苏姐的，处女座的苏姐，做事要求完美的苏姐，喊她去买两根苦瓜交代周到的苏姐。

“大的话就买两根就够了，小的话就买四根。”

“哦哦。”

那会儿上早班，苦瓜快用完了，苏姐叫莫小英去菜市场买两根回来后跟芊姐报销一下。

六个人走了两个打暑假工的，就剩下芊姐，颜姐，小许和莫小英了，还能轮得过来，毕竟还有一个流动的员工瑞哥。我们休息的时候，就是瑞哥来接我们班的时候。

双休？那真是见了鬼，单休才是这份工作的配置，总比没休好，呐，这时中国人的奴性又体现得淋漓尽致。

莫小英怀疑上学就是在为社会培养劳动力的工作，莫小英经历的从小学初中双休到高中单休，到了大学又变成双休，这样一个过山车式的转变，有些人从初中就开始单休了，有些人从小学就开始单休了，也许是有什么兴趣班，也许是为了补课，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了周末。

曾经刷到一个视频，它说“中国人为什么能做到在每一个阶段都活得这么累的？”

那个视频评论区最高赞的回答是“因为中国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一句话把充满抱怨、充满着乌烟瘴气的评论区一下子拉到了他们所不能达到高度，从而狠狠共情，仿佛我们是时代的见证者，同时也是时代的产物。

下班路上，莫小英拖着沉重的步伐，暗暗想着那句“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的”。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回家了，走回亲戚的家，她没有租房，而是选择了住在了别人的家里，以为只会住上个三四天，没想到现在要住上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