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伤神（三）
说了些闲事，比如王鹏是哪一届毕业的，峰娃的事情处理后续，今年中考语文的难易等，然后才扯到历史课的事。谁来反映的情况也不说，就说了解到这么一个情况。这算是一笔糊涂账，弄不好将来某天变成他老余来反映的。
“这个班情况，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确实呢有难度，确实你要多费心。今天历史课上发生的事情你准备这么处理？”
“李校，你问的是，我准备处理谁？我只能处理学生噻。不尊师重教，肯定要处理。但我有两点顾虑，李校能不能帮我先处理一下。”
“你说。”
“第一，具体怎么处理那两个学生？又像峰娃那样处理吗？如果又出问题，谁负责？第二，今天是我值守的历史课，如果没值守，班上出了问题谁负责？”
“你说的第一，我相信凭你老余多年的经验，应该能够妥善处理，这一点学校还是给你充分的权力去处理的，相信你没有问题。第二，肯定是谁的课堂谁负责，那没说的。自己的课堂擅离职守，出了问题，谁也保不了。”
看似很合理，其实并未涉及关键。
“李校，关于第一，我想明确一下，我的意思如果我处理了，出了问题，是我负责还是谁来负责？第二，如果今天在我值守历史课期间出了问题，谁负责？”
“哎呀，老余你又开始较真了。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嘛。”
“好好，你说的都对。问题现在陈哥说他上不了你那个班的历史了，你说咋办？”
咋办？这话问的。还陈哥？这可不符合李校喊人的习惯嘛。他就没听到过他喊这学校里谁是哥的，哪怕比他大十来岁的。这倒是新鲜。
且把“球踢”回去再说。
“这老师的工作问题，我怎么做得了主，我想听听学校的意思？”
“老余，你既然接了这个班，你就是一班之主，你就要总览这个班的全局，你说是不是？我作为学校负责人，要总览全校。要是每个班出状况，都我去解决，那我这个校长还当什么呢？”
踢出去的是皮球，滚回来的却是铁球，没那个脚力别说踢动了，就是脚也得废了。
既然不是原来的皮球，那就接都不用接，它爱滚哪里滚哪里。
“哦，我以为李校说的是怎么安排老陈工作的事，那肯定是学校的事，我怎么可能安排？”
他平时就喊老陈，就像别人喊他老余一样，很自然。也用不着因李校而改口。本来他还想建议学校开职工例会的时候，再提一提谁的课堂谁管理，谁的课堂谁负责的理念。刚刚通过一个称呼，让他觉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也就不用提了，免得不经意又得罪人。
“陈哥今年都五十二了，工作三十年了，也是老同志了。今天确实受了委屈，我们都是弟兄家，大家相互理解一下。他呢，哎呀不怕你笑话，在我这儿摆了大半节课，说起来眼睛都红了。一个为乡村教育事业辛苦工作三十年的老同志，这心里的坎儿迈不过去，换你我两个恐怕也迈不过去。所以啊，老余，你真的想想办法，学生不尊重老师，给老师道个歉有那么难吗？要不然，陈哥确实不想上你班历史的话，就你来接，文史不分家嘛。”
原来还有这么个埋伏等着他。
“学生道歉是应该的，我也正在批评教育他们，但这需要一点时间。这个班情况我也刚刚了解一些，工作上不能过于激进，否则很容易出问题。老陈的意思是学生道歉了，他就继续上；还是道歉了，也不上？”
他没有正面回复李校，他得先弄清楚老陈还上不上历史课这个问题。
“当真的，你要不考虑一下把这个班的历史接了，你当班主任带历史，是最好不过的，说不定你带的历史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再者说，你如果只上语文，你的工作量还不够，加上历史就没问题了。不管陈老师还上不上历史，我认为从管理班级和教育学生的角度，学生都应该道歉。你觉得呢？”
这是锚定了他呀，学生工作得做，历史课得接，要不然工作量还不够。说实话，他其实还是有点动心接历史的。主要是该班历史成绩太差了，对班级发展有不少的影响，特别对有升学希望的同学影响大。他虽然只上过一年历史课，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心得的，有信心把历史成绩提上去。
但如果自己答应了，不单单是增加两节历史课的问题，那会增加至少双倍的工作量。你得备课，得花时间费脑筋，自己要选题做题，这些都是要课外的工夫。更气人的是，和小郑一样，对方不会领他的情，那是学校的安排，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反过来，又用审视的眼光看他有多行，能干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能说，老陈应该不会像小郑那样记气于他罢了。
“我会尽快做通学生的思想工作，让他们给陈老师诚挚的道歉。至于接不接历史的问题，我还要考虑一下。”
“那行，如果接的话，就下周一。到时候我喊陈老师来跟你衔接一下。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哪天约你喝酒。”
总算有这么一句听得顺耳的话，尽管辛苦可能是因为再次接班，而“哪天”也是不确定的。
回到教室，正好学生上完体育课在教室里躲凉快，就把那俩学生叫到办公室。
“今天的错误都认识到了？”
“认识到了。”
“你们准备怎么办？你们看把陈老师气的，连校长都惊动了。”
两人面面相觑，耷拉着脑袋。
“看你们也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不是？”
“是。”
“那好，要真心改正错误哦。余老师也给你们争取了，暂时不通报家长，不请家长，但处罚肯定是有的。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当着全校做检讨……”
他故意停顿，看他俩的反应。俩学生脸一下涨得通红，显然不愿意选择全校检讨。这和当初峰娃的心态一样，怕当众出丑。
“那第二个选择呢？”有一个怯怯地问道。
“今天你们确实太不尊重陈老师了，你们承不承认？好，承认就好。让你们全校检讨，你们觉得伤脸面，那你们觉得伤陈老师脸面没有？何况陈老师还教了你们两年。所以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们说——”
他又停下来，要他们自己说出来。
“给陈老师道歉。”
“怎么道呢？”
“当面道歉。”
“好，看来你们确实认识到错误了，也想真心改正。余老师再教你们一下怎么道歉。就是态度要诚恳，语言要真诚，动作要恭敬。你们晓得怎么做吗?做得到不？”
“做得到。”
“那好，你俩现在就去找陈老师，”看看时间，老陈应该还没有下班。“道完歉回来给我汇报一下。我下来要问陈老师，看你们的态度再决定对你们的下一步处罚。”
随后把小甜和纪律委员叫来，吩咐小甜今天总结的时候加上尊师重教这一条，给纪律委员布置下周班会的主题——如何尊师重教。
几分钟后，老陈和那俩学生一起来了。
“今天呢，我们还是当着你们余老师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呢，也给我道歉了，态度呢还算诚恳。我希望你们是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都不要再犯了。千万不要是因为是迫于余老师的压力才给我道歉，结果心头还是不服，背后搞小动作。”
老陈有所顾虑也正常，且不说他还任不任该班历史老师，就是平时也会常常遇到，他也不想有那么两个学生心里记恨于他。
“你们俩，要晓得尊师重教的道理。今天我跟纪律委员布置了下周的班会主题，就是如何尊师重教。给你俩第一个处罚就是，你们亲自收集相关资料，下周一跟纪律委员一起主持班会——有没有问题？”
老余确实有必要再点拨一下，彻底让这次风波平息下来。
“对的，你们余老师这个安排好，不仅你们班，年级上不少同学都不晓得尊师重教，正好班上学习一下。”
“还有，既然是真心改正，以后路头路尾遇到陈老师，还是要有礼貌，要问好。——陈老师，你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唔——，没得了。你两个听余老师安排。”
老余本来还想说几句，见老陈没有离开的意思，猜想要跟自己说那事。就叫学生先回教室，准备上最后一节课，并再次强调协助监管班级纪律的事。
“老余，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给你说点事。”
“暂时没有，这样，我们办公室经常活动的那地方，你晓得嘛，底楼楼梯间——哦，对对对，我等到上课就来，你也晓得这个班……”
“晓得，晓得，理解——那我先下去等你，你先忙。”
送走老陈，就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双手抱胸，一边静静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教室候课，观察着他们的举动，一边思忖着下一步班级的管理问题。刚接手的时候，虽然纪律不好学习也差，但感觉还是蛮好的，至少没到让他头痛伤神的地步。几天下来，特别是今天，才真正体会众人说的烫手山芋并非夸大其词。最调皮的赵云峰走了，还有李云峰，王云峰……，按下葫芦，瓢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