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奈(十一)
一直到十一点,岳母的检查结果才出来,果然是急性肠胃炎。另外发现肠内有息肉,胆结石也很严重,这些都和平时的生活饮食习惯有很大关联。而这次引发肠胃炎的直接原因,就是吃了没有加热的剩菜。医生建议先消炎,然后做手术切除息肉,胆结石可以等复查息肉手术的时候再考虑。岳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病况的严重,息肉弄不好会癌变,胆结石会引发胆囊炎甚至胰腺炎,这些都足以造成对生命的威胁。她还在担心做手术会耽搁她打零工,一天包两餐,可以挣一百多呢。她的兄弟姊妹都劝她,都六十出头了,不要那么拼,身体健康才最重要。她的口头禅就是:那你们喊我做啥子呢?她一不打牌,二不跳广场舞,三不玩手机,像她这个年纪的妇女喜欢的东西她都不感兴趣。最多偶尔没事了才跟着老余他们出去旅游几天,即或如此,她都带着自己的针线活,走到地方后就纳鞋垫或刺十字绣。劳动就是她的最大娱乐,你可以说她不懂得享受生活,但不得不说,这就是她喜欢的生活方式。
客人既然来了,那必须得招待吃饭啊。家里现成是弄不出来了,岳母就叫老余去安排一下。亲戚们说让她好好休息,他们改天再来看她。她是极要面子极好客的一个人,何况是娘家人?于是就发火了,不准走!众人拗不过,又怕刺激她,就只好答应。她便摸出枕头下,她的兄弟姊妹刚给她的康复红包,就要给老余。老余赶忙退开,忙不迭的往外走,“有有有,我有。”背后传来岳母喊他“龟儿娃娃,你听不听招呼?回来——拿去”的声音和众人哈哈的笑声。
要不是李校打电话叫他去吃饭,他已经忘了昨天的事。没想到昨晚说的“改天再约”,居然“改”的这么快。老余简单把今天的情况说了一下,对方沉吟片刻,希望他无论如何今天抽空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老余待要再说,李校来了句“我今天一直等你。”罢了,人家都三顾了,好歹也出出茅庐啊。但还不能确定时间,今天这种情况,不用适当的方式还真不好说。
安排好吃饭的地方,定金也付了,老余回到卫生院。他叫岳父先带亲戚们过去,他和玉玲再陪护一会儿岳母。趁这个时候,他把李校约他的事说给玉玲听。他并不指望老婆会爽快答应,确实不是时候。果然老婆不高兴,但岳母却说自己没多大问题了,有玉玲照看就可以了,让他把学校里的事处理好。这是老余的“算计”,当着岳母的面说,既明人不做暗事,又能让岳母替他说话,因为他知道岳母向来对他这个女婿好。玉玲也就没话可说了,希望他先陪这边的亲戚吃了饭再去;并要求如果晚上要喝酒不能超过三两。
客人肯定是要陪的,那是岳母的娘家人,是老婆的至亲长辈。就是不敢陪酒,一会儿要开车,大家也理解。但万一他们又留下来玩,那就不好办了。按今天原计划,他们来是要耍一整天的。岳母的兄弟姊妹约好了,除了过年,中秋聚一次外,平时两个月聚一次,各家轮流办招待。老余极其赞成,这样亲情才会在经常走动中越走越亲。老余每次去参加,都受到热情地招待,所以今天是挺为难的。好在吃完了饭,众人也知道今天不宜逗留,所以玉玲舅舅说回去要卖地里的货之后,其他人也都说有事得回去。他和岳父极力挽留,这不是单纯客套更不是虚情假意,确实是为人处世之道,礼尚往来之义。尽管几千年的风俗在现代社会不断的演变之中,但维系家庭亲情的传统不应该被一刀切掉,这是人间烟火味的根本所在。如果他们留下,老余肯定要尽地主之谊,陪他们玩好吃好。李校那边,既然答应了,肯定要去,只有推到晚上。
亲戚们坚持要走,老余约好等岳母康复大家再聚,大家欣然应允。他又一一送他们上车,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回到卫生院。等老婆把打包回来的饭食吃了,他才准备去赴约。岳母又要把中午的饭钱给他,他当然坚决不要,这难得为岳母给一次钱,哪里好意思。岳母便塞给玉玲,说供孩子读书不容易,她只要有钱就不会要他们一分钱。岳父也说是。母女俩推让了一番,玉玲也就收下了。老余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脸红着不做声了。
问清了李校所在的位置,就开车前往,一路上盘算着怎么来应对,既然这次又“遭了”,还是“跑不脱了”,那就来之安之,心安理得面对,光明正大应战。可是也不能显得如此随意任人摆布,否则以后这种事还会层出不穷,自己的价值何在?自己的尊严搁哪里?
李校约他见面的地方,要路过学校。老余想起要放假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去学校了,而办公室里才开的一包茶叶可能会受潮,正好顺路拿回家。
车开到离校门不远的地方,就见几辆大货车从学校开出来。老余把车靠边,等他们通过。最后出校门的是一辆黑色越野车,车上下来一个人给门口保安散烟。老余定眼一看,这不是他的学生李军吗?昨晚坐的应该就是那辆黑色越野吧。
老余脑中一激灵,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又说不大准。他不打算过去打招呼,这既不符合他的风格,也觉得不大妥当。等李军开车走了,他才开进去。门口保安和他打招呼,他本想问刚才什么情况,但这跟他毫无干系,问了反而显得自己管得宽。
去办公室的路上,他看见行政楼下空地堆了几堆钢筋,水泥,和一些他说不出名的建材,学校又要搞什么修建了。往年不是应该暑假才开工的吗,这么早就……这些就是刚才运来的,是李军运来的?突然之间,刚刚的不确定一下明晰起来,和昨晚的酒局一联系,老余心中雪亮。
老余有点犹豫是否还要去赴约,他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好像是别人的筹码,从这桌输到了那桌。玩牌的双方都没有输,输的是筹码。他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抽起烟来,他需要把这事前前后后以及得失利弊想清楚了再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