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审判官巴提罗斯已经年近六十了,他和梅斯托夫算是忘年交。而这位以严肃冷酷闻名的异端审判官也只有在自己的老朋友面前才会开几个玩笑。虽然这在旁人看来也很骇人。
巴提罗斯的穿梭机停在停机坪上,他从舷梯上走下,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三名侍从兼保镖,他的老朋友梅斯托夫已经在等他了。
两人像很久没见面了一样热情的拥抱着彼此,拍打着对方的肩膀,然后一齐向出口走去,身后几名侍从恭敬的跟着。
“告诉我,老朋友。”巴提罗斯率先开口了。“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异端?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欺骗我,从你的师父那一任开始就在追踪朗费罗家族了。你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要放过他?”
“不是突发奇想,巴提罗斯。”梅斯托夫说“我的师父曾教导过我,让异形去杀异形,让叛徒去打叛徒。朗费罗家族既然苟活了一万年,帝皇在上,请原谅我。他们肯定有过人之处。我担心如果直接与他们开战会造成严重的损失。”
梅斯托夫止住话语,门口的沉思者扫描了他的面部,金属舱门在吱呀声中开启。
他示意巴提罗斯跟上,接着道“入侵弗克隆星系的既有混沌也有异形,那我们为何不让朗费罗家族去打头阵?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再收渔翁之利,这样不仅可以减少忠诚战士的伤亡,也能事半功倍的完成我们的使命。”
“但叛徒毕竟是叛徒。”巴提罗斯说,他们走过几个拐角,一些机仆和维护工人恭敬的站在一旁,等他们走过之后再继续手头的工作。
“叛徒没有荣誉和理性可言,梅斯托夫。他们的行为很多时候是不可预测的,要是我们不能很好的控制局势,那么这种行为会带来灾难。”
“所以我才会带来我师父的遗物之一。”梅斯托夫轻松的说道,好像他早就胸有成竹一样。“还带来了帝皇的死亡天使,还有刺客。”
“那个李?文迪卡的?我记得刺客庭这次还派了一个邱利萨斯的人过来。”
“是,使魔曾经向我透露过朗费罗家族这一任家主可能是个灵能者,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船上和那个德里克身上没有任何腐化的痕迹,那可能是灵能伪装。所以这次的任务我才会专门针对灵能者进行部署。”
电梯里没来及上油的滑轮发出微弱但刺耳的噪音,电梯在众人的沉默中上升,当指针指到5的时候,整个金属笼子都震了一下。
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滑门开启,一条被蓝色灯光照亮的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在寂静的通道中前进,其中唯有换气系统微弱的喘息和静电噪音。在长达十几分钟的让人窒息的沉默步行后,他们来到了一扇两人多高的大门前。
门上刻满了各种古老的符文和咒语,两具明显经过特殊处理,贴满圣言录摘抄布条的尸骸被银制锁链挂在两扇门上,门上雕刻着一名圣徒手举火把驱散群魔。
没有人做出试图开启大门的动作,它就向一个活物一样自己打开了。阴冷的风从漆黑的门缝中吹出,大门开启的声音就像是冤死灵魂的哀嚎。
巴提罗斯冷淡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梅斯托夫,刚才他本想就那个遗物警告梅斯托夫最好离这些东西远一些,只是在走廊里不知为何他一直没能说出口。现在看来,梅斯托夫搞的这个遗物,或者按他的说法,使魔,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黑暗从开启的大门中溢出,黑色的烟雾像舞台上的干冰一样随着众人的脚步盘旋,那是散落的黑暗。更加深邃的黑暗在前方翻滚。
“跟我来。”梅斯托夫说。接着他直接走入黑暗,好像被吞没一样。
巴提罗斯皱了皱眉,但也跟了上去。一个接一个,他们脱离了光的范围,被眼前的黑暗吞噬。
即使他能听到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能感受到靴底和地板的碰撞,他也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的四周被浓稠的黑暗所包裹,他无法使用任何方式来辨别行进的方向,他们像一群没有目的的迷途者一样游荡在黑暗的虚空之中。但梅斯托夫依然坚定不移的向前走着。仿佛他知道自己在这种该死的环境下应该去往何方。而更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在无法辨别方向和周遭环境的情况下一直跟在梅斯托夫身后,没有人在这厚重的黑暗中走失或者掉队。
四周的温度很低,不是制冷机或者战舰某些特殊区域的缘故,而是纯粹灵能。许多灵能者释放力量时不仅会造成现实世界的紊乱,也会让温度迅速降低。
他依然能听到某些机器的响声。非常微弱,而且同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从事审判官一职长达三十六年让他的感知极为敏锐,但巴提罗斯清楚的知道,这对于现状毫无帮助。
黑暗突然消失了,一切都是如此突然。好像有人删除了那一段时间,时空的连续性断裂了。上一瞬间的黑暗在下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恐惧的情绪,但那只是他的仆人。梅斯托夫的侍从显然已经适应了这一变化,他们的情绪里只有紧张和些许不安。
他们来到了一座宫殿内部。这里古典艺术和远超旧时代的先进机械被粗暴的结合在一起,电缆,能量导管和调节阀像藤蔓一样攀附在斑驳的墙壁雕刻画与天花板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机器散落在大厅四周,从机器里伸出格式颜色的线缆,没入大厅中央圆台的内部。从看起来就像一颗大树树桩。
圆台上只有一个摇篮模样的大型机器,足以放入一个成年人。而令巴提罗斯感到不安的源头就来自那里。
他认为那就是梅斯托夫口中使魔的栖息地了。
当他看到从摇篮不可见的中心涌出的黑色烟雾之后,他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一个迷宫,一个保护机制。任何踏入那扇大门的人都会被鉴定。如果不是梅斯托夫准许到来的客人,他一辈子都会被耗费在那可怕的黑暗之中。并且,巴提罗斯很怀疑他们会不会迎来死亡。他不知道那个地方时间是否还有意义。
“使魔?”巴提罗斯问,梅斯托夫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一块黑色的薄布从摇篮中升起,黑暗在其下翻滚。巴提罗斯拼命按耐住自己开火的冲动。那是一个恶魔,又不是一个恶魔。更像是某种…介于无生者和生者之间的东西。
黑暗开始像蒸馏器皿里的水珠一样凝结,变化出各种形状。黑色的布开始自动变形,它和里面的黑暗一起涌动,逐渐的浓缩成了一个被裹起来的女人的形状。
一张脸从黑暗中探出,无比平滑,只有三个黑色的洞口,一大两小,代表着嘴和眼睛。
侍从们惊恐的低下头去,两名审判官中也只有梅斯托夫平静的看着那个绝对不是人的怪物。
巴提罗斯明白为何梅斯托夫师父会死在禁军,而不是帝国其他部门或者别的审判官手里了。禁军从来不会离开皇宫,这种话只有傻子才信。实际上禁军从来不是寸步不离帝皇的宫殿的,梅斯托夫的师父就是一个铁证。
现在看来,他师父被一颗爆弹打碎上半身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梅斯托夫…梅斯托夫…mes…
黑暗在低语审判官的名字。他的朋友,或许已经在想怎么和他撇清关系,正看着他,看他打算作何反应。
“阿尔梅尔。”梅斯托夫说,他的眼睛闪烁着怪异的光芒,他的手臂小幅度的挥舞着“我召唤你,我的使魔,我主的遗赠。我来寻求真理与慰藉!”
阿尔梅尔气浪一样的身躯开始稳定,她像一个不断被卡住跳过的视频一样行动着,没有任何踪迹可循,也不可预测。她就这样在三段距离和三个古怪的动作之后瞬移到了梅斯托夫面前,巴提罗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放在爆弹手枪的握把上。
现在的阿尔梅尔并不稳定。梅斯托夫能看的出来,她的存在被干扰了,有东西在阻止她继续存在于现实世界。这让梅斯托夫有些惊讶,即使相隔甚远,邱利萨斯依旧能影响到他的使魔。
阿尔梅尔脸上的三个黑洞逐渐扩大,融合在一起,她的整个裹在布里的脑袋开始慢慢扩大,像一个圆柱体一样前伸,巴提罗斯看着眼前诡异恐怖的一幕,还有那个离黑洞越来越近的梅斯托夫。他止住退开的冲动。
“梅斯托夫?”巴提罗斯紧张的问道,他想伸手拍打朋友的肩膀,冷汗从他的额头落下。
梅斯托夫阻止了他。
阿尔梅尔圆柱形的前伸头部的脸上已经只剩下一个黑色洞口,在巴提罗斯的低呼中将梅斯托夫的头颅裹住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