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钢琴 眼泪 轻小说②
[……著名钢琴家花见步的女儿确认失声。]
头顶黑伞，走在去轻文部的路上，夏目低头翻阅标题夸张的一系列新闻，了解花见月在社会报道下近乎透明、一眼看到起始的部分过去。
作为钢琴家后代出生，九岁开始参加钢琴比赛，获得过数不清的荣誉和赞赏。在很多早已成名的钢琴家口中都有很高的评价。
他又去搜花见得金赏的那届大赏，得知她的笔名叫“三月”，处女作是篇单卷的短篇小说，名叫《我想成为你的眼泪》，标准的印刷本大概有三百页，售价704円，销量很高。
再往下是关于获奖金赏的各个报道，除了内容稍有些繁杂一类的争议以外，清一色的都是认可和夸奖。
他又在搜索框里同时打出“三月”和“花见月”两个关键词，却搜索不到任何内容。
看来花见在社会上有着一定知名度的两个身份，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联系在一起。
笃笃——
依着答应过花见周六下午在活动教室写稿子的请求，他一路走到轻文部活动教室门前，轻叩门板，等待少顷，推门而入。
花见坐在窗前，换了一本新的轻小说，书名很长，叫做《通往夏天的隧道，再见的出口》，和上本《昨日春》的作者是同一人。
他早上带到学校的笔记本，现在正安静地待在花见对面的位置。
最近一周的时间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来过，其他部员恐怕已经默认把轻文部算作消失了。
花见没有因为他推门而入转移注意，手指轻捻着书页，恬静如同轻文部不会改变的一部分。
他也不去打扰，轻轻拉出花见对面位置的钢管椅坐下，把笔记本电源连上教室墙边的电源插孔，打开电脑文档。
笔记本按键轻盈，敲击时只会发出轻微沉闷的“嗒嗒”声，几乎被窗外紧凑的雨声包裹着掩盖。
他试着打出一串字符，随后用快捷键删去，构思花见月要求的短文场景。
刚刚才看过的关于花见的消息，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映。他想到《三日间的幸福》，又想到上辈子听过一首歌。
歌词里的故事和上次短文用到的怪谈十分契合。
年龄差了五岁的恋人，回想往事，梦到将来。
想到他们彼此间的一封封情书，随着时间飞逝，从纸质信封变成电子邮件；梦到将来老去，步履蹒跚时，女人向男人提及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有多漂亮。
有那五岁的年龄差，便总让男人想到他会比女人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每每想到这件事，便这样安慰女人——“我比你先走，就不会因为你哭了。”
……
他用《麦琪的礼物》那样的剧情结构把歌词和怪谈糅合在一起，写一篇讲述如何看待生死与爱情的短篇故事。
梳理好思绪后，很快沉浸创作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都已停了，层云还未散去，天边遍是晚霞。
花见起身打开室内灯，开关发出“嗒”地一声脆响。
他听到开关声，又注意到周遭光线突然明亮，终于从笔下的故事里脱离出心神，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
[还没有写完？]
花见月看他一眼，在黑板上写字问。
黑板旁边不知何时多了满满一盒未开封的白色粉笔，和只剩两支的前一盒挨在一起放着。
“写长了。”夏目看向右下角的字符数量，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五位数。
花见起身，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霎时间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飘来一段似乎是洗发水香的橙子气味。
他便自觉地让开位置，拉开到闻不见橙子味的距离，把写到一半短文故事展示给她看。
他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地观察四周。
花见座位上的《夏日隧道》页数已经过半。
窗外绿叶葱郁的樱树，树梢枝头落下几只鸟雀，片刻被风惊起，远远飞走。
今天的校园格外安静，运动社团还在训练的成员都因为下雨搬进了平时分外遭他们嫌弃的室内运动场里。
他目送鸟儿飞向天空，回想自己短文里有哪些写得不好的段落。
景物是他在鸟取乡下见过的建筑草木；人物在歌词里就已经有了大概轮廓；设定又是在樱坂小镇传了不知多久的怪谈传说；连剧情结构也是依照着《麦琪的礼物》改编的。
新奇的事物一概没有，但也因此各方各面都足够完整，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花见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后，再苦哈哈地重写一遍了。
不过也并不意味着没有需要改进的部分。
他的叙事技法还很生疏，有些对话也能改得更贴合人物性格……和那些已经成名了的作家们尤其相差甚远。
在他反思时，花见看完了他写的内容，在笔记本里另打开一个文档，流畅地打出一行行字。
有场景、也有对话，描绘的都是他短文中出现过的段落。
夏目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发觉不管是他自己意识到的、没意识到的，许许多多可以更正的部分都被花见一一找出，进行修改。
[进步了，这次不用重写。]
最后一行，花见月多按下几次回车，用加粗字体留言。
[开始尝试投稿吧。]
“这才一周，会不会太早了？”
[三十天已经过去八天，只剩二十二天时间，还请夏目同学有些时间观念。]
“就是说，三十天太短了。”他合情合理地提出诉求，和花见冷淡的眼神撞在一起，“如果写完之后签不了约，岂不浪费时间。”
“……”花见再次因为受不了他的态度摇头叹气。
[轻小说的门槛并没有夏目同学想象得那样高，即使让一周前的你——单独指你自己——乱写一气，签约出版也是轻松的。]
[只是那种结果，在我看来，对于夏目同学来说显然是不够的，至少应该有些别的收获才对得起你胡编乱造的能力。]
“……”这到底是在数落还是在夸他？
夏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看过花见教他去看的轻小说，他自然也明白自己大抵已经能胜任轻小说作者这一点，倒也没有更多疑问。
无非就是二十二天时间还是太短，再怎么说他也想让时限稍微宽限一点。
花见拿起那本她还未看完的《夏日隧道》，离开轻文部教室。
他则坐回笔记本前，依照花见给出的文字修改短文，继续写完短文的结尾。
忙到听见巡班老师在走廊呼喊，才敲下最后一节字符，合上笔记本，收进手提包，关灯锁门，离开活动教室。
坐在深夜九点的电车上，他打开手机，又发现花见一小时前发给他的几条消息。
[花见：确认好题材和设定之后记得发一封邮件给我。]
[花见：周六不用再去轻文部。]
[花见：后天成绩在公告栏张贴出来的时候，可以看看排在你前面的名字里都有谁。]
她自己偷偷参加了月末测试的事，竟然还特意通知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