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降？
“哗啦啦...哗啦...”
瓢泼大小的雨水自天上滴落，洒在地上激起一道道白骨般的粉末，四处的泥坑被雨水填满，散发出浑浊颜色。
位于车厢峡外的几处空地上，营盘重峦叠立，就好似一个个乌龟壳子一般横亘在原野之上。
营地内，泥泞满地，不时有军士来回走动清理其中积水。
一名瘦弱军士抹了把脸上雨水，抱怨道：“这该死的鬼天气，也不知道消停一会儿，老子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清理这积水了。”
另外一人苦着脸搭话：“谁说不是呢，按我说啊咱们就该往峡谷内去看看，万一贼军都死在里边，咱们还在这傻傻等着，岂不是太蠢了。”
闻言，瘦弱军士又叹了一声：“唉...本以为跟着陈总督来这剿匪是好事，满处跑受苦受累就不说了，到最后还不如人家左良玉捡了个漏。”
“好吃好喝在城中待着不说，还有皇帝给的赏赐，你说气人不气人。”
身侧一人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为啥辽东军装备这么好偏偏还要留守河南，难不成那贼寇真能打到洛阳不成？”
一人手指竖在鼻尖，示意众人围拢过来，压低声音说：“嘘...我听说啊，是陈总督与左总兵不对付，这才不给他这个立功的机会。”
“啊？！”众人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瞎咧咧什么呢？还不快给我好好清理积水，若是让这积水漫了营帐，本将军法决不轻饶。”忽然，一道霹雳般的声音陡然炸响，惊得周围军士纷纷四散而去。
“哼。”扫视了一圈，那名身穿铠甲的将领拍了拍身上雨水，脚下不停，直奔中军老营的大帐而去。
行至大帐前，那将军整理衣着，弯腰对着里边一拱手：“总督大人，李福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
话音刚落，里边立刻传来响动。
李福再次整理着装，掀开帘子迈入，紧接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榆林游击李福，见过总督大人！”
“起来吧。”
“谢总督大人。”李福对准上边一拜，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一名约莫五十来岁，身穿大红官袍的老者正伏在油灯下书写。
老者五官端正，眼中锐利，几缕长须无风自动，再加之久居高位养成的气质，虽然没有刻意释放，但依旧让李福感到极大的压力。
待其书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缓缓抬起头，问道：“可是谷中传来什么消息？”
“总督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李福谄媚一笑：“今早刚听得谷中贼寇传来讯息，他们表示愿意归降，还望总督大人能够宽恕其罪过。”
“哼，宽恕？”
陈奇瑜冷哼一声：“他们往日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今眼看处于绝地，竟想着投降保全性命。”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李福干笑了两声，劝解道：“总督大人，这到底也是咱们陕西的子民，若是能够兵不血刃地处理他们，也算是大功一件呐。”
陈奇瑜没有回话，反而皱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接连走了两个来回。
李福见其有心动之色，趁热打铁道：“总督大人，皇上不是催促咱们快些结束正面战事么？若是同意贼军投降，顷刻间正面战事可解。”
说着他又顺带补充了一句：“困兽尚且知晓拼命一搏，更何况数万的贼军。咱们若是不准，说不得他们拼死抵抗，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唉...本官又何尝不知呢。”
陈奇瑜长叹一声：“只是贼军言而无信，降而复叛的例子历历在目。万一这伙贼军降而复叛，本官轻则乌纱难保，重则人头落地啊。”
李福笑着摆摆手：“总督大人多虑了，咱们只需妥善安置好这些个贼军的头头，让他们与部下分离开来，群龙无首之下，仅凭几个小卒怕是翻不起什么大波浪。”
“对啊！”
陈奇瑜重重一拍手掌：“若是将几个头目许以利益，送往东南一带，谅他们也翻不起浪花来。”
东南那可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那里的百姓大多丰衣足食，肯定不会听信这乱贼蛊惑。
只要民心不乱，这些个流贼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想到此处，陈奇瑜脸色微微泛红，朝李福吩咐道：“你去叫贼军的头目来此处与本官面谈。”
“遵命。”李福对准陈奇瑜一拱手，转身迈入瓢泼的大雨中。
车厢峡。
峡谷前方，顾君恩与高杰侧坐于一处山崖下方，与外边明军遥遥相望。
随意地瞥了眼地形，高杰冷着脸问：“顾先生，你说明军真会准许咱们投降吗？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岂肯放过。”
都过去大半天了，那人依旧不回，高杰心中自是生起一丝怀疑。
其实顾君恩心中也是没底，不过高杰已经发问，他只得强打起精神回道：“高将军勿忧，陈奇瑜为官一向宽容，大抵是会准许咱们投降的。”
“若是他不准呢？”高杰反问。
顾君恩抬头望向天空，苦涩一笑：“那咱们就大事休矣。”
此话一出，一抹悲呛迅速在随行队伍中蔓延开来。
“来了，来了！！”
忽然，一名小卒指着前方惊叫出声。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在一大堆人马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见到来人，顾君恩喜上眉梢，跌跌撞撞地往前方迎了上去，路面上的凹凸不平让其摔了好几个跟斗。
等到行至李福身前，他早已浑身布满污泥，就如同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一般。
“李游击，陈总督可是答应了？”
李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吧，不过...”
顾君恩将其拉到一侧，压低声音说：“你放心，事成之后闯将必有重谢。”
一听好处，李福两眼直冒精光，朗声说道：“总督大人说了，念在你们都曾经是我大明百姓的份上，就宽恕你们这一次。”
“两日后，总督大人将会在大帐与你们的头领和谈。”
说完，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只留下满是喜色的高杰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