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绞肉机
望着再次奔腾而来的农民军，左梦庚脸色冰冷，就好似看着一具具尸体一般。
与此同时，他也瞧出敌军的意图。
那就是用这些炮灰消耗他们的体力与守城器械，一旦滚石消耗殆尽，守军力竭，就是农民军精锐尽出的时候。
一念至此，左梦庚心中不由得生起寒意，森然道：“都省着些力气，尽量等敌军都上云梯一块滚石砸一串。”
众人皆是点点头，随即握紧手中钢刀，眼神凝重。
须臾，一名名衣着不一的农民军再次涌入到左梦庚的视野之中，他们发出怪叫，挥舞着手中武器，顺着云梯爬上。
待其云梯上聚拢了好几人，左梦庚大喝道：“放！”
伴随着喝声响起，一块块滚石自云梯上落下。
硕大的石块从高空抛落，砸在血肉之躯上，登时使得城墙下哀嚎声四起，倒下一片满是鲜血的躯体。
鲜血顺着稚嫩的草坪流淌，瞬间将其染红。
见滚石消耗得差不多，左梦庚迅速叫停自己的部下。
这些都算是农民军中极为底层的存在，自是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还得留下些滚石留作他用，免得敌军攻城急切没了滚石。
没有滚石相助，贼军也缓缓顺着云梯开始爬上。
左梦庚死死盯着云梯，等候来人探出头来。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容，与左梦庚差不多大小，蓬头垢面，瞳孔中满是疯狂之色。
他刚一爬上，左梦庚挥舞腰间长刀，径直朝那人脖颈处一抹。
“噗嗤...”
那人甚至都没有看清左梦庚的长相，就瞪大了嘴巴，人头高高跃起。
如水柱一般的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左梦庚的脸颊。
早已经过战火洗礼的他并没有感到多余不适，随意地擦了脸颊，紧张握紧长刀对准下个来犯之敌。
一连斩杀了两三个农民军，他只觉浑身发热，身躯也开始晃晃悠悠起来。
见此情形，赵虎一脚将一名敌军踹落城下，偏头指着左梦庚呼喊道：“来人，来人...快给我把少将军扶下城去！！”
喊声一落，几名亲兵迅速围拢在左梦庚身旁，将其夹起就往城下奔去。
左梦庚疯狂蹬动双腿，拼命挣扎。
“本官不走，本官不走...”
终究还是力竭敌不过几名亲兵，只得乖乖被他们抬到下方。
一行人在城中辗转腾挪，来到一处庇护所内休整。
庇护所不大，里边伤兵满地处处都有哀嚎声响起。
有的人没了胳膊，有的人脖颈处中了弓箭，鲜血流淌了一地。
刺鼻的血腥味钻入左梦庚鼻腔，瞬间让其清醒了几分。
这就是战争！
战争对于这些底层士兵来说，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他若不是有赵虎与诸多亲兵护着，怕是也早已如这些人一般，缺胳膊少腿了。
可饶是如此，后背上依旧传来隐隐疼痛。
嘶...
肾上腺素飙升时尚不察，如今兴奋消失，刺骨的疼痛宛如潮水一般向其涌来。
“少将军，你流血了？！”一名亲兵瞧见左梦庚后背渗出血迹，惊叫出声。
左梦庚红着眼咬牙道：“我知道，还不快去给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是是是...”
几人糯糯点头只留下一人在侧守候，其余几人皆是四散去寻军医。
不一时，就有人领着军医返回。
“啊！！我的手，我的手！！”军医正欲开始诊断，营地内忽然响起凄惨叫声，惊得左梦庚出帐查看。
一名断手士兵捂着手臂，哭喊着被人抬入。
鲜血止不住地喷涌滴落，将黄泥土地染得绯红。
随着时间推移，那军士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冒起了丝丝冷汗，就连喊声也小了不少。
“兄弟坚持住，别睡！别睡！”左梦庚几步上前，紧紧握住那军士的手腕，柔声宽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说完，又朝刚刚抵达的军医嘶吼：“军医！军医！快来救救他，救救他！”
军医三步并作两步，行至那军士身前。
只看了一眼伤口，摇摇头：“伤口太深了，寻常的金疮药怕是止不住血。”
“他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左梦庚红着眼，一把揪住军医衣领：“他还活着老子不许你说什么屁话，给我把最好的金疮药拿出来！”
左梦庚突然的发狂引得在场伤兵聚拢，纷纷向二人投去目光。
“是是是...”
军医连连点头，自药箱之中掏出金疮药，随即让人按住伤兵轻轻洒了些粉末上去。
“啊！！”伤兵额头上青筋暴起，红着脸嘶吼出声。
见到这情况，军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掏出纱布轻车熟路的为伤兵包扎伤口。
只片刻，白色纱布迅速就被鲜血染红。
“少将军，这？”军医面带难色，向左梦庚投去询问目光。
“看我干什么？给我治！”左梦庚面色一冷，呵斥道。
“是是是。”军医讪讪一笑，正欲再用些药物。
忽然，那伤兵伸出惨白的手掌，拽住军医大手制止道：“俺怕是不行，这些药还是留给需要的兄弟吧。”
说完，他又偏头看向左梦庚，嘴唇发白颤抖着说道：“少将军，俺叫刘大宁俺，还有个弟弟也在军中，希望俺走以后，您能帮忙照料照料。”
左梦庚只觉鼻尖一酸，紧紧握住他的手点头道：“兄弟你别说话，我一定让军医治好你！”
“咳咳...”刘小宁剧烈咳嗽两声脸色愈发惨白，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怕是挨不过这一关了。”
“好饿，好冷。”
“娘，我好想你啊，大宁来看您了。”
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刘大宁颤颤微微地低喃出声。
悲伤的氛围瞬间在四周弥漫开来。
众多伤兵就这般看着他，就好似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一般。
一抹悲伤瞬间爬满心头。
扫视一圈，左梦庚死死拽住刘大宁的手吼道：“兄弟！你放心，以后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绝对亏不了他。”
“谢，谢...少将军。”刘大宁眼中泛起泪花，颤抖着回道。
随后，就好似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缓缓闭上双眼。
左梦庚深吸口气，轻抚他的脸颊。
许久之后，他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往营帐奔去。
刚走了没几步，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就要往前扑去。
“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