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出将入相
道出李相所言,小宦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不敢抬头。
“你?所言非虚?”
沉默许久,武惠妃心底波涛汹涌,强忍着怒意,询问脚下的人。
“是,奴婢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主子冰冷刺骨的语气,让小宦官胆颤心惊,忙连连磕头,一股悔意涌上心头,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揽这个破差事。
“好,这件事,本宫知晓了。”
“管好你的嘴,下去吧。”
稍稍平复了心绪,武惠妃淡然的挽了下鬓角长发,警告小宦官。
“是,奴婢明白!”
长长的舒了口气,小宦官磕了几个头,便起身退去,不敢有分毫耽搁。
看着小宦官离去的背影,武惠妃瞥了眼跪伏在地的温公公,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是,奴婢这就去善后!”
本来心如死灰的温公公,刹那明悟,此前这屋内只有他和娘娘两人,当自己听到小宦官禀报的消息时,也未曾想到竟是如此内容,不由得冷汗涔涔,后悔不已。
直到殿内空无一人,武惠妃方才起身,独自来到侧屋,缓缓的关上大门。
若不是温使着趁手,武惠妃本也不打算留下此人,但此时,因为李林甫的计划,只能暂且作罢,毕竟培养一个心腹也不是易事。
“但是,他也太大胆了吧!”
一阵寒意拂过,武惠妃被李林甫的计谋震撼,但似乎,别无他法。
“除非,放弃……”
……
上阳宫。
“张卿,契丹之战,尔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朕心甚慰啊!”
看着手中的战报,李隆基心中大悦,张守硅屡屡出战,连破契丹,扫清东北边患。
“谢陛下赞誉,臣为国戍边,便该奋勇杀敌,不敢辜负陛下的信重。”
伏身施以大礼,张守珪多年戍边,很久未曾归京了,此次若不是战场大捷,也没有机会觐见圣上。
“此等大功,朕期望可将你留待朝中,入相辅国,众卿以为何如?”
多年征战,李隆基也知晓这些边将生活艰苦,希望以此功绩为其封相,询问殿内几位宰相的意思。
“陛下,臣以为,武将定边,张将军有大功于社稷,自当施以重赏!”
作为首席宰相,张九龄自然率先出列,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到中书令为己邀功,张守珪铭感五内,若真的可以封侯拜相,此举不亚于再造之恩。
听到张九龄的话语,连李隆基都颇为意外,毕竟这位老宰相,可是出了名的执拗,不喜武官,且以礼法为基,不愿轻易破例,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臣以为,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此次张将军大破契丹,陛下便许以宰相之位,若日后灭了奚于突厥,陛下该如何封赏?”
张九龄话音落下,李隆基的脸色便稍稍阴沉,果然,这位老宰相,还是那般墨守成规。
《左传》曰: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张九龄此话,便是告诫陛下,宰相乃是辅天子执大政,此等权位,不可轻易许诺于人,需慎重选择。
殿内四人,皆是宰相,除了刚刚进谏的张九龄外,裴耀卿和萧嵩此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谏,毕竟张九龄所言有理,而一旁的李林甫则是乐得其所,毕竟此时三位宰相自己都已式微,若是张守珪入相,则必会以中书令马首是瞻,到那时,自己则更是难以自处。
本不该在此议事的张尘,乃是受李隆基破格特许,准其以侍读的身份,留殿内听询,也算学习。
听到自家老爷子的话语,张尘哭笑不得,果然还是文人风骨,瞧不起武将出身,但这本就利弊两面的事情,此刻确极为重要,张守珪,若自己没有记错,此人也是一代名将,且还是一个人的义父,没错,就是安禄山!
前些年,安禄山去幽州城偷羊,被张守珪的部下抓获,本来是要将其处死,但安禄山急中生智,大喊愿意帮张守珪刺探敌情,助其攻灭外蕃,张守珪见这小子行事机敏,且通晓多族语言,便让其和同乡史思明一起去抓活的俘虏,没想到还真让他按时完成了,便将其收入军中。
日后多年,安禄山对张守珪言听计从,十分敬畏,且其作战骁勇,使得张守珪分外器重,便将其收为义子。
想到此处,张尘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计,毕竟若自己没记错的话,两年前,在自己尚未穿越至此的时候,安禄山曾犯了军法,被判处死刑,自家老爷子也曾谏言陛下此贼有反相,不可轻饶,但不知因何缘故,最终却让其侥幸逃过一劫。
此时殿内,三位宰相皆是不语,让李隆基很是难堪,但心中却也觉得张九龄所言有理,不知该如何反驳。
唯有张守珪感觉被一盆冰水从头泼下,瞬间寒意席卷全身,心中知晓自己拜相的机会渺茫了,只能抱着期待的眼神,望了望另外两位宰相,希望其能为自己说话。
然而,裴耀卿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张九龄的谏言几乎无懈可击,难以反驳。
至于李林甫则是完全视而不见,若是张守珪入相,那便要被其分权,此时局势对自己如此不妙,即便是引人入相,也要举荐自己的人!
眼见希望破灭,张守珪苦涩垂首,不再挣扎,只能等待皇帝陛下最后的定夺。
沉默良久,李隆基知晓无人反驳,那此事便难以成行,轻轻叹了口,准备封赏安抚张守珪。
“陛下,臣有奏!”
洪亮且年轻的声音,让李隆基颇为惊讶,又是张尘这小子,此地哪有他发言的资格,难不成他想反驳其父?
手执笏板,张尘垂首而立,等待陛下的应允,但心底也有些惶恐,毕竟自己乃是侍读、听询、学习的身份,本无权发言。
“中书舍人有何要说?”
仔细想想,张尘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在政见上与其父相左,毕竟此前恶钱一事,便是其率先驳斥,李隆基很是好奇,这父子二人,怎么如此不同,便开口询问,给了张尘机会。
“陛下,臣以为,吴起乃兵家亚圣,亦是出将入相!”
“至于诸葛武侯,更是一代名臣,出将入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太宗文皇帝时期,大将李靖,亦是出将入相,政绩不凡!”
“所以臣以为,张将军如此功绩,陛下若给其机会,自然也是一番激励,或可使其锐意进取,为大唐缔造盛世!”
反正出头都出了,张尘也毫不收敛,自己举荐张守珪,倒不是真的欣赏此人,而是若其入朝为相,那朝廷便会换人接替其军中之职,便可找机会收拾安禄山,至于人选,其实自己心中也早已有了定数。
此情此景,已然不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发生,张九龄暗自苦笑,自家三郎还真是孝子啊,完全不给他这个老父亲台阶下。
而张守珪则是心中满是疑惑,此番入朝进谏,其他四位皆是熟面孔,也都是朝堂老臣,唯有这个年轻人不明身份,还好自己寻到时机,向高公公打探一番,才知晓此乃中书令的三公子张尘,状元出身,深受陛下器重。
但眼下的局面却是十分诡异,张守珪不明白其父反对自己入相,但其子却支持自己入相,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至于萧嵩和裴耀卿见到张尘出言,都是心中偷偷暗笑,果然只有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唯有李林甫进退两难,没想到张尘会挺身而出,反而使得自己颇为被动,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几位重臣皆是无人反驳,让李隆基脸上浮现笑意,年轻人果然语出惊人,前途无量啊!
“所言有理,那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