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画饼
“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商鞅？桑弘羊？”
“你是想说，朕的开元之治乃是梦幻泡影，皆是虚假浮华？”
“还是说眼下之大唐，早已千疮百孔，腐朽不堪？”
前一秒，本还赞赏张尘勇气可嘉，但下一瞬李隆基龙颜震怒，脸色阴沉的质问，将手中的奏折随手丢出。
一把接住散乱的奏折，张尘也知道这算是戳了皇帝陛下的肺管子，李隆基穷其一生，都将太宗的贞观之治作为帝王生涯的目标，也曾励精图治，从善如流，只为铸造自己心中的开天盛世！
所以张尘知晓这波确实赌的很大，不过作为现代人，若是不会给领导画饼，就不是一个好员工！
“陛下，臣怎敢否认陛下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所造就的一番盛世，只是臣以为……”
“张尘，今日在这洛城殿，朕听你慢慢解释，若是讲不出因果，休怪朕……”
冰冷的语调，打断了张尘的话语，李隆基正经危坐于龙椅之上，道出最冷漠的威慑。
“臣知晓，陛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然大唐周遭仍是群狼环伺，北有突厥、契丹，西南有吐蕃，而安西都护府之外，更是有大食虎视眈眈。”
“虽以唐军之强悍，与各方征伐，皆不落下风，但毕竟除了大食之外，其余各部，皆是以游牧为主，逐水草而生，习性狂放，经常劫掠大唐边疆州县。”
“我军虽骁勇，但却无法一劳永逸解决边患问题，陛下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便是钱粮！”
滔滔不绝，张尘从军事入手，引入钱粮的问题，逐渐的摊开自己的大饼。
“哦？现在大唐兵强马壮，钱粮富足，有何不妥？”
天地之广阔兮，李隆基作为文韬武略的雄主，志向自然是囊括寰宇。
“臣知晓，自开元以来，陛下秣马厉兵，对吐蕃的战事取得不小的战果，但始终无法打破战事的平衡，不能完全消灭吐蕃对大唐的威胁！”
“而臣以为，这其间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我军倚靠边塞军镇作为支点，化军队为机动兵力，不断的伺机反攻，以此逐步扩大疆土。”
“由此带来的问题便是需要更多的军镇，才能将土地实际转变为大唐的国土，但这些地方往往人迹罕至，且不适合耕种，很快又会被吐蕃的骑兵侵扰，往往得不偿失。”
唐蕃战争，是横跨唐朝国祚的一场无比宏大的战争，张尘对其了如指掌，以此事为契机，激起李隆基开疆拓土的雄心，避免其沉沦享乐。
“哦？所言不错，那在张舍人的谋略中，又该如何破解？”
侧眼望着墙上的舆图，李隆基亦是不甘如此，毕竟吐蕃屡屡挑衅，若是有机会，必将其灭国！
“因河西九曲之地处于渭水谷地和河西走廊的咽喉，此地长期被吐蕃占据，以此为战略补给，不断的袭扰我大唐河陇地区。”
“而此处之关键，便是振武军这个地方，开元十七年，信安郡王李祎率军长途奔袭，占领石堡城，分兵据守遏制吐蕃，当时陛下下旨将石堡城改为振武军，这便是我军最关键的一点，若是以此为中心，涵盖控制整个河西九曲，将其化为我军的战略后方，那吐蕃将毫无威胁。”
“没想到殿试第一的状元郎，还对战略谋划如此精通，若是参与武举，卿也不遑多让吧！”
赞叹不已，李隆基也曾听闻军中骁将分析，这振军武是大唐对吐蕃的战略要地，但今日从一个尚不满十八的青年口中听到如此透彻的分析，还是第一次。
“陛下谬赞，臣不善武力，其实臣之所以分析这些，不外乎便是想要替陛下实现囊括寰宇的夙愿！”
察觉李隆基神色由阴转晴，张尘自然要吹捧一番，然后继续画饼。
“行了，朕大概理解你奏折上条陈的诉求了。”
摆了摆手，李隆基示意高力士将奏折再次取来。
“陛下圣明，臣之所以提出如此之多的改革方略，便是为了未来考量！”
恭敬的递上奏折，张尘感觉火候正好，可以展开自己的计划了。
“朕亦明白，自大唐初立，便一直被恶币困扰，确实该彻底改一改了！”
“朕看你所提新造官钱的防伪办法，是否真的可行！”
看着张尘奏折里的图示，李隆基虽然稍稍能够理解，但究竟可不可行，实在难以揣测。
“陛下，臣有一物，一人为证，便能解释此举！”
终于回到正题，张尘知晓该请出墨丘垣了。
“哦？传！”
“传，墨丘垣上殿觐见！”
太监细长尖锐的声音穿透悠长的殿宇，一身青色长袍的墨丘垣手捧墨玉铜匣走入洛城殿。
“微臣墨丘垣，叩见陛下！”
“先生请起，让朕看看名扬天下的墨家机关术，有多精妙！”
看着殿中神莹内敛，谦逊恭让的墨丘垣，李隆基是真有几分好奇，毕竟自秦灭以后，墨家机关术便慢慢失传，今日得见，也算幸运。
“臣遵旨！”
墨丘垣将手中墨玉铜匣分解重组，其间巧妙的手法和墨玉铜匣奇诡的设计，皆是让李隆基赞叹不已，让高力士将墨玉铜匣取来，不断摸索。
“这便是先秦时墨子的大作么？真是巧夺天工啊！”
不断地摆弄，李隆基仍是无法摸索清楚其中的机关，心服口服。
“墨先生，朕想问你，若是按照张舍人的设想，你能造出那种巧妙的铜钱么？”
“回陛下，微臣觉得可以一试，有很大的把握吧！”
并未将话说满，墨丘垣其实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毕竟铜钱会有磨碎，不过张尘曾说所需原材，他来想办法，便只能暂且相信。
“既然如此，那烦请墨先生劳累，先做些铸模让朕看看吧！”
毕竟是墨家传人，李隆基见过墨玉铜匣之后，也是信了几分。
“墨先生，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事与张舍人相谈！”
“是，微臣告退。”
手捧墨玉铜匣，墨丘垣施礼告退，随宫中内侍去往偏殿。
“其实朕很在意张卿的税赋改制，详细说说你的想法！”
“臣以为，租庸调制度经过大唐百年的发展，已经跟不上此时的实情，但也有可取之处。”
“近些年，各地粮产富庶，使得粮价低廉，但大部分百姓皆是倚靠种田为生，臣以为，朝廷可设立一粮储司，专门负责调查各地粮价，设立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然后朝廷派遣专人收购百姓的余粮，而后人丁田亩所缴的赋税，便以此粮款抵扣，以此也能避免谷贱伤农！”
“至于布匹和徭役，则是可以暂且不变，将赋税分成税款和实物两样，也是为了将朝廷新钱，以此推广开来，让百姓能够接受。”
之所以将后唐时期的两税法改变，张尘认为这个实物经济的时代，百姓手中还是要有些私产的，而布料便是其中之一，若是全部改为钱财赋税，则也会导致很多麻烦。
“此行倒是可以一试，毕竟朝廷以固定价格收购粮食，既解决了粮食的储备，也解决了一半税赋的问题，这是将税赋直接由州县上调到朝廷，很高明！”
聪慧敏锐的李隆基，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张尘意图，这是变相切断了地方豪强盘剥百姓的途径。
“臣对此，有一定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