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极朝廷终不改
皇帝李晔的临时行宫被安排在华州的行署，朝廷各部被安排在了行宫数里外的衙门，诸王十六宅则在距离行宫较远的民宅。
几地不方便自由来往，消息也不太好传达。
韩建此举，无非是想疏远皇帝和勋贵的关系。
众人闹不出什么事情，就能更便于自己掌控好皇帝的一举一动了。
亲王们无法联系到皇帝，即使会面也是耳目众多，所以李亿才想出了这个纸条传信的办法。
想要回到长安，首要的就是先除掉韩建，脱离他的掌控。
占据长安的李茂贞则需要另想办法牵制，让他滚出长安。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重建禁军系统，掌握一支自己的部队。
……
翌日清晨。
李亿吃了简单的早膳，而后身着便装，带了一二小厮，出门散步，同时也想看看华州城的情况。
华州的街道还算是整齐。在安排完一班朝廷官员后，还是显得很有秩序。
韩建作为割据一方的节度使，把自己的大本营经营得不错。
李亿走到城门，尝试着混出城外。
如果能出城，那么重整殿后四军、神策军，化为己用还是有可能的。
但是韩建早已考虑到了这些问题，他不可能让朝廷掌握这些军事威胁，于是早早做出了部署。
尽管李亿穿的是便装，城门口的士兵中依然有人认出了这位翼王。
守城士兵已经得到了韩建的命令，冷冰冰地拦住了李亿。
李亿只得放弃混出城外的念头，继续在城中查看，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昨日和众人一起的齐云楼。
昨日的齐云楼，今日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稀疏的几个客人。
有一人，靠在栏杆上，一字一句地吟诵着一首诗: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这首《登楼》，是当年杜工部写下的名篇。今日朝廷暂避华州，与当年代宗东逃陕州又是何其相似。
只不过当年的天子手里还有足够的兵力，还有名将郭子仪等忠臣良将力保朝廷。
难道今日，有如杜工部一样的大臣在此吗？
李亿望向了这个凭栏的身影。
此人一身青色的官袍，目测约有四五十岁了，还只是个九品小官，看来仕途也不太顺遂啊。
“大丈夫值乱世，理当为国家出力，吟诗枯待，可非杜工部的本意啊。”李亿走到此人身边道。
那人回头对李亿抱了抱手。他见李亿虽然一袭便装，却是气度不凡，不由得开口问道:“在下不过一微末小官，兄台若有高见不妨直言。”
“想当年，杜工部以包容天下之心，为国为民任劳任怨。阁下于今工作之日不务正事，在此楼上却发感慨，恐非杜工部本意。”李亿故意苛责道。
“在下任职秘书省校书，迁来华州，实在无所事事，无一政务可办。听闻昨日圣上在此，想要求见，无奈守卫森严，不得一见。只能今日来此怀古伤今…”那人苦笑道。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韦庄，字端己，京兆人氏。”
韦庄?这个不就是鼎鼎盛名的《秦妇吟》秀才吗？
韦庄的生平，李亿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他一直为唐王朝效力，直到唐朝灭亡后才在前蜀任职，后来一路做到了前蜀宰相的高位。
如果他能为己所用，那么计划开展就方便了不少…
“原来如此，久闻其名，今日得见。国贼窃据国器，政令皆出于其手，能有秘书省什么事呢？”李亿悄悄说道。
韦庄转过来看着李亿。光天之下，华州城内，此人竟敢将韩建直呼为国贼，也实在太大胆了一些吧？
就在这时，两个巡查的士兵登上了齐云楼，目标很显然就是对话中的二人。
李亿眼睛微眯。自己如此频繁地被巡查，看来一定是被韩建派人长时间监视跟踪。
“翼王殿下，朝廷自有先例，诸王不得私下结识大臣，以免结党之祸。还请殿下自重。”士兵开口言道。
翼王?韦庄印证了自己心中的判断，此人果然身份不俗。
看着杀气腾腾的士兵，李亿在这齐云楼上来回踱步，突然笑了起来:
“本王不过是诗兴突起，和这位文人谈诗论道，这也有违法度吗？
韩公有言在先，华州将会优待诸王大臣，难道就是像你们这样刁难吗？”
“不敢不敢，殿下请随意。只是听闻有贼子谋划篡逆，属下等怕殿下不慎结识了什么歹人…”士兵道。
“这位诗名在外，本王有幸相会，攀谈几句。我来日也会亲见韩公，你们大可将今日之事上报，看看韩公是怎么说的。”李亿脸上已经露出不快的神色。
士兵冷哼一声。
什么亲王？到了华州，无权无势的亲王，一样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只是名义上的身份尊卑还没必要撕破，两个士兵照例行礼告退，但还是在不远处盯着二人的动向。
“不要担心，当今圣人与我至为亲密，手足一体。我早已听闻使君之大名，今欲成大事，还请助我！”李亿对韦庄说道，声音虽小，但语气铿锵有力。
韦庄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面前的这位翼王，表示首肯。
“好，你不用去秘书省暂代衙门了，跟我来。”
……
李亿把韦庄领到了自己的翼王府上。其实这里根本称不上王府，只是几间还算宽敞的宅子。在韩建的地盘上，自己也没什么挑挑拣拣的资格。
回到这宅子里，李亿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和出门时候不一样的地方。
守卫的人员被替换，而且数量有所增加。
这不是只有他一人如此，而是诸王十六宅皆是如此。
他走到门房，看到王府的管事还在。旁边新来的守卫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这是什么情况？”李亿问道。
管事还没说话，守卫已经开口:“韩公担心诸王守卫力量不足，恐有歹人借机生事，故派我等前来加强防备。”
“我王府自有守卫，何须尔等如此自专?”李亿有些愤怒。
自己毕竟还是亲王，论品级甚至高于韩建这个镇国节度使一筹。
不仅自己外出派人跟踪，就连在家也要让人看管，他敢这样监视自己一举一动?
“韩公一片好心，王爷为何如此多虑?莫非是对韩公心有不满?”那个守卫的态度是一点也不相让。
李亿不想和这般小人物斗嘴，况且现在也不是故生事端的时候。
他缓和平息了一下情绪。
好，好，既然韩建这样想监控诸王，那我肯定要好好演戏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