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宫宴
华州的临时行宫。时间已到正午。
虽然中秋宴会在中午举办有些奇怪，但是也有道理。
到了中秋的晚上，按中国的传统习俗，都要和家人朋友一起赏月。这个时间，要是还被留在朝廷里面陪着君王，也太不近人情了。
中秋设宴的范围，说是百官，其实也就二三十人。宰相、三省长官、六部尚书，几支军队的主将，还有几位亲王。
国难时艰，何况圣上李晔也不是喜好铺张的人。像盛唐时期，搞上千人的曲江宴席是不可能的了。能把各个机构的最高长官聚在一起，拉拢一下感情已然不错。
官员们都身着正装官服，满庭放眼过去，都是紫袍绯袍官员。
唐朝官服制度:三品以上官员服紫，五品以上官员服绯。可见这都是朝廷级别最高的一些官员了。
“圣上，所有邀请之人都到齐了，只有延王、颍川郡王未到。”大宦官刘季述在一旁说道。
延王就是出逃的李戒丕，颍川郡王是上个月册封的韩建。
“好好好，快给中尉赐座。”
刘季述能有一席之位，不是因为他大宦官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神策军左中尉。神策军虽然现在就剩几千人了，但还是一支朝廷的军队，不能忽视。
“对了，延王为何不到?”李晔颇为关心地问道。至于韩建嘛，跟个瘟神似的，谁关心他。
显然延王出逃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众位大臣在下面一阵私语。
怒气冲冲的韩建这个时候大步走进了室中，而且径直走向了李晔。
“我待唐室朝廷不薄，为何陛下要派延王李戒丕加害于臣？”韩建的语气颇似那句历史名句:“陛下何故谋反？”
“韩爱卿所言，朕完全不明其意。”李晔表示听不懂韩建在说什么。
“昨夜延王出逃，陛下可知否?”韩建直勾勾地盯着李晔，想从皇帝脸上看出一些问题。
李亿在一旁冷眼旁观。
可惜崔胤已经被赶出朝廷了，不然崔胤一定会呵斥一些“大胆韩建，直视圣人，目无尊上，口无遮拦…”云云。
现在的宰相孙偓、陆扆等人，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只知道保全自己。朝廷里面有几个像崔胤这样的大臣也不是坏事，不然像这样万马齐喑，太可哀了。
李亿偷偷地瞄着李晔，他也想从皇帝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李晔的脸色十分自然，一举一动都展现着君王的沉稳，表现得滴水不漏:“朕实为不知。延王为何要出逃？”
“必是去勾结歹人，欲为祸事。若他把大军引到华州，朝廷危矣！”韩建道。
“啊？朝廷全靠韩公护佑，韩公还请速速行动。”李晔看起来大惊失色。
“请陛下放心，臣建已派人前去追捕，定护朝廷周全。但是延王出逃，可见诸王皆不安于本分，陛下必须早做防范！”
“其余诸王何错之有，又如何要防范?”李晔看起来很疑惑。
“延王此举，难道诸王之间就都没有谋划吗？诸王当自避嫌疑，不可轻为举措。陛下若以友爱含容，请依旧制，令他们归十六宅，好好选师傅教以诗书，不要参与政事。”
李晔沉默不言。
覃王李嗣周 举杯站了起来。
“今天诸位亲王都在场，我代表十六宅诸王向韩公保证，十六宅对此事毫不知情。我先自饮三杯。”
李嗣周向韩建敬酒。韩建冷哼一声，不快地举起了酒杯，饮了一杯酒。
“好了好了，今天是中秋佳节，不要谈这些事情了。众位爱卿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眼下敌寇猖獗，不要自己内部再争斗了。”李晔出来打圆场。
“若有误会，诸王这里就和韩相国说清楚，朕以后还要仰仗诸位，不要自生嫌隙。”
“我等无罪！”诸位都向韩建举杯。
韩建不想搭理诸王，摆了摆手就当做回应了。
“好，既然如此也算是冰释前嫌。今日就不谈公事了，诸位爱卿，但以饮酒听乐赏舞为乐！”李晔说道。
韩建阴毒的眼神从一个个大臣、王爷身上望过去。但是所有人都很正常，没有哪个是不自然的，没有哪个行为异常。
除了埋头干饭的李亿。
李亿是真的饿了，天天在军中干的都是体力活，粗茶淡饭，但有温饱就不错了。
今天有这么多菜肴，也不管好吃不好吃，上来就是一顿光盘行动，风卷残云。
就连李亿都惊讶自己能吃这么多。
“呵呵哈哈，看来御弟连日劳苦。快把这道白龙臛端给翼王。”李晔吩咐侍奉的小宦官道。
突然，李晔又觉得只赐膳一人有些不妥，连忙道:“韩爱卿也是统兵之帅，而且还忧劳国事，负担更是辛苦。去把这盘升平炙赏赐给相国。”
韩建天天好吃好喝，也看不上这些寻常的吃食，而且也担心食物里面有没有下毒。皇帝赐给的食物，不吃完还显得自己违抗圣令，干脆道:
“臣看翼王此状，从小金枝玉叶养尊处优，恐怕是在军中吃不习惯，故而如此。请陛下将这两道食物都赐给翼王吧。”
李亿也不推辞，乐呵呵地就都接纳了。
白龙臛，其实就是鳟鱼清蒸、烩烧出的鱼肉。升平炙，是用羊舌和鹿舌各自切丝摆出的一道炙菜，取个升平之名讨个彩头。
物料不算太珍稀，但是皇家的菜肴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对于李亿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了。
他谢恩后，顺带向军中的士兵请求赐食。
能吃上肉的士兵，和整天吃素的士兵，战斗力肯定不一样。
“朕的御厨还有二十多口羊，朕这几天多吃几顿斋饭，这些羊就都赐给殿后四军的将士吧。”李晔笑眯眯地说道。
皇帝在节日里给士兵们赐食，合情合理。韩建要是阻挠这件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李亿再次谢恩，而后就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狼吞虎咽去了。
大概这种波起云涌的御宴上，众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有他一人是真的来吃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