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送孩童轮回转世 回道观冒雨前行
……
周诚还没睁眼，耳边就传来一个清脆可爱的声音。
“爹爹！”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他不敢相信，猛的睁开眼，眼前一个红衣小姑娘跑着扑进他怀里。
“香儿？！”
周诚几乎愣在了那里，半天才缓过神来。
自己日思夜想，多少次午夜梦回见到的人，此刻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粉雕玉琢的可爱女童，如往常一般，甜甜的搂着自己脖子叫着“爹爹”。
他颤抖着手，慢慢抱住怀里的人，嘴唇蠕动着。
“哎，香儿，我的女儿！”
这一刻，他回到了从前。
这时，陈氏从一旁走出，见到女儿，瞬间泪目，抱着女儿不住的流泪。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谁都不愿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红香从二人怀中抬起头来，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
“爹爹，娘亲，快来陪我逛街，我要吃馄饨，还要吃糖人，还要……要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好，吃什么都给你买，看你能吃多少！”周诚温和的笑着，满口答应下来。
“别吃太多了，一会撑着，回来还得吃晚饭呢。”陈氏在一旁也笑。
快走两步，眼前如涟漪般微微一荡，瞬间出现白日里见过的热闹景象。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色小吃、点心、饭庄满满当当，来往招呼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了这个尝那个，看了耍猴又听戏，快乐的像是神仙。
只是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不知不觉，天边已漫是红霞。
一家人坐在路边的小摊位上，面前桌子摆满了吃食。
一边吃，一边聊天说笑，逗弄着女儿生气、开心。
和从前三口一起出来玩的景象一模一样。
多么让人怀念啊！
从来到街上，周诚就一直在笑，只是笑啊笑啊，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就淡了下来。
他看着远处一点一点消失的景象，眼底深处满是痛惜。
女儿突然回来，他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异样呢，他知道这是一场梦。
可这是一场美梦。
梦中是他渴望而再也无法企及的事情。
周诚深深的看着女儿，很深很深，深到要将她永远烙印在脑海中。
红香吃下最后一颗糖炒栗子，拍拍手跳下板凳，站在父母面前，仰着小脸，想露出个笑容，但扯扯嘴角，怎么也笑不起来。
陈氏看着忙闪过眼神，拿过桌上的糖人、点心，“香儿，吃啊，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看……”
“娘亲，爹爹，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
陈氏慌乱着，双手想抱女儿，又怕抱不住，来回晃着，手足无措，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
红香坐在她腿上，慢慢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娘亲，不要哭，香儿还在，只是我要走了，最后再看你们一眼。”
陈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泣不成声，“香儿，我的香儿，你…是要走了吗……”
周诚撇过头，不敢看，已是满脸泪水。
他们不是傻子，想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在今天回来，分明是要永远离开他们了。
之前心中还有个念想，想着女儿只是失踪，被好心人收留了，一直还活着，但又想着，一个女孩子，亭亭玉立的年纪，孤身在外，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这么多年他的心中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如今有了结果，对他，对他们，也算有了结果。
只是，有了结果后，他就要永远失去自己的女儿了。
……
红香笑着：“爹爹，娘亲，你们要保重身体，我要走了，小李道长救了我，要送我去轮回转世。
爹爹，不要太晚回家，娘亲会担心的，娘亲，你要保重身体，我见过弟弟妹妹了，都长得很可爱，你们，都要好好的……”
天边的红霞越来越亮，红香的身影越来越淡。
周诚伸手，想再抱一抱女儿，可是入手之处一片虚无，再怎么抓也抓不到了。
他冲过去，见到女儿冲自己甜甜的笑着，想要抓住女儿最后的影子，最终扑倒在地，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不！”
他仰天大吼，周围一阵天旋地转，猛的回神，入眼是熟悉的帷幔，熟悉的房间。
周诚慢慢转身，看到一道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刺的人眼睛都红了。
“诚哥，你梦到了吗？我刚才能到了香儿，咱们一家三口……”
这时陈氏起身，抱着周诚胳膊使劲摇晃，满脸激动的神情。
“我也梦到了。”
陈氏先喜后惊，“这么说，香儿她……”
这时，门外婢女敲门，“老爷，夫人，有位年轻道士敲门，说是昨晚未能一见，今天特来相见。”
床上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穿衣起床，简单的梳洗一番，就马不停蹄的直奔门口。
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年轻的过分的道士正含笑看着他们。
刹那间，周诚福至心灵，快步奔到门口，拉着妻子大礼跪倒在地，“多谢道长送还小女孤魂，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您言重了，不过是顺势而为，不算什么。”
李元手一摆，法力激荡，二人不由自主的起身，心中震惊，对他更是信服。
周诚忙道：“敢问道长，香儿的魂魄在哪？”
“正在我这里，随时可以给你，只是在此之前，需要先找到她的肉身。”
李元把红香遭遇贼道人的事说了，恨的二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贼道人碎尸万段。
当务之急是找寻红香。
当日红香被贼道人掳走，担心目标太大，出了城便被杀害，取了魂魄，埋在荒野。
按照红香的指引，周诚带着人手来到城郊外的一处小溪处，挖地三尺找到了她的尸骨。
事情已过数年，肉躯早化作白骨。
周诚在看到白骨的刹那，老泪纵横，整个人像卸了一口气，老了不止十岁。
之前没见到时，还能骗骗自己，女儿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在好心人家里，现在亲眼看到女儿尸骨暴露野外，心头的恨与急，爱与忧，在刹那间一齐迸发，惨淡的神情让人望之生怜。
陈氏更甚，在家中等到了女儿的尸骨，一天哭昏过去三次。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元见了只能不住的叹息，暗地里以法力将二人身体梳理一番，让他们能好好活着。
县尉家失踪的女儿找到了，传遍了整个凤阳县。
一场丧事办了七天，场面盛大，和尚道士，棺木纸钱，齐备无比，极尽哀思。
李元见周诚一副想什么都给女儿带下去的模样，不由劝道：“葬礼都是办给活人看的，心意到了便可，这般抛费，红香心中也不想看到。”
周诚摇摇头，看向他背后的竹筒，“不是办给活人看的，是办给香儿看的，道长，我知道她能看到，我想让她知道，她一直是我心中最疼爱，最可爱的女儿，我会永远记得她。”
红香在竹筒中早已哭成泪人，如果她有眼泪的话。
若非崔宁拉着，青天白日的就要跳出来去抱父亲了。
到了第七天晚上，一家三口又快快乐乐的过了一晚，清晨蒙蒙亮时，李元念着往生经，送红香轮回转世。
红香站在灵堂前，身影越来越薄，挥着手同李元和崔宁告别。
“谢谢你，小李道长，让我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了爹爹娘亲，再一次重温之前的日子，希望你平安健康。
崔姐姐，你要好好的修行，变得好厉害好厉害，那时候你找到我，带着我一起修行，但是在没有那么厉害的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会的。”崔宁啜泣不停。
在红香身影消失的刹那，李元手刹法印，缓缓闭眼，心中好似有什么松动了，细细感知，又不明确，令人好奇。
到了早上，周诚夫妻来找李元，又行大礼，二人坚持磕完三个响头，敬声道：“感谢的话已经说尽了，道长对红香乃再造之恩，周诚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吩咐，只管差遣，别无二话。”
周诚知道，似李元这等有修为的高人，不屑这点回报，自己虽一介凡人，但受此等恩惠，怎能不报，只能尽力报答，无论其是否接受，这都是自己的全部了。
李元感受到这份心意，没有拒绝，只管点头应下，没有客气。
“红香轮回转世，你们也可放下这桩心事了。”
周诚有些怅然，“这么多年心里放着这块大石头，如今可以放下了。”
陈氏神色不似之前忧愁，“多谢道长。”
红香之事解决，还剩下四个孩子待处理，李元没有在周家久待，第二天便同拼命挽留的周诚夫妻告辞离去。
……
“哗”
盛夏的暴雨最没有预兆，明明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倾盆大雨，好似天上漏了个洞，不足片刻，地上的积水就没过了脚踝。
细密磅礴的雨珠，豆粒般大小，噼里啪啦的往下落，速度之快，几乎要连成一线，让人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这样大的雨势，路上竟然还有人在慢慢行走。
那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迎着泼天大雨，一步步向远处的山上走去。
他的脚步不急不慢，好似全没将这雨放在眼里。
这人走了半天，直走到雨过天晴，万里碧空，才到了山脚。
他昂起头，看着面前的青翠葱郁的山，感叹一声，“终于到家了！”
只见他身子一抖，斗笠、蓑衣震飞出去，身上雨珠纷飞，眨眼间，好似在水中浸泡过的衣服，竟然好爽无比。
看他的笑面容，俊朗年轻，眉宇间带有一抹坚毅，脸上似有风霜之感，正是李元。
“离家一月，不知观中是什么景象。”
此时的他将五个孩子尽数送转轮回之中，几个家庭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能够放下，对他极尽感激。
李元走完这一程，又到附近的名山大川走了一遍拜访过几家宗门，交流了一些修行经验，收获匪浅。
游山玩水时，也除过一只为祸乡里的妖，这时的他才发现，自己的“疾风咒”是那般凌厉，三成法力一出，那只豺妖直接被剥皮剔骨，只剩下鲜血淋漓的骨架。
倒是吓了他一跳。
但对自己的实力更有信心了。
这一行，又采集到几种灵气，一道“桃花瘴气”，是在一座极高的山峰上采集到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古人诚不欺我。
被李元炼入了迷烟障中，效果愈发强大。
和“桃花瘴气”一同采到的是一道“绝巅云气”，与在梁州有名的沧江中所采到的“大河水气”炼成一道“祈雨”小神通。
不同于他之前施展过的灵雨，那是以法力凝结灵气所下，消耗甚多。
祈雨则是如天常雨水一般，自然造化而得。
下的是最普通，最正常的雨水。
这一点恰是最难得。
修士施法，一举一动莫不是法力在行动，露了行迹，反而不好，不如道法自然，契合天时人常，所行法术没有人为迹象，不沾因果，不为人知，这便是最大的功用。
更重要的是，祈雨术下雨的范围中，每一滴雨水都像是李元自己的眼睛，经过的，看到的，都被掌握。
这对于还没有突破灵台境的他来说，已是大造化。
并且此功用到了灵台境，依旧绝佳，毕竟灵台境神识范围才有多大，而祈雨术范围，少说也能笼罩一个山头，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当然，这个用法的消耗也非比寻常，以李元现在的修为，大概可能也许只能有一息。
但是意义重大，日后修为上来了，自然持续时间就长了。
李元这般安慰自己。
“可是等修为上来了，神识的范围不是也大了吗？”
崔宁好奇的问。
李元沉默了很久，再说话便跳过了这个话题。
沿着泥泞的山路上山，李元步伐迈的很大，迫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的青松观。
见到青松观的那一刻，他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忍不住高举双臂，大喊一声：
“我回来了！”
高高的声音远远传开，没有回应，只有鸟雀纷飞。
这个时候，李元才发现，他早已融入了这个世界，成了这里的一份子，青松观便是自己的家。
虽然现在只有自己，但他相信以后会很多。
“这就是你家？”
崔宁好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青松观，名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