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意外
世事常难遂人愿。
这句话凯撒在前世听过很多次了，尽管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几年后，那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还是能想起来。
因为计划总是可能失败，所以他也总是能想到这句话。
现在，他只想知道是谁无意或有意掺和了他的计划，是谁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将他置入另一个阴谋之中。
藏身在阴影之中，借助超强的视力，凯撒在距案发地几百米远的地方偷偷观看，在灵性加持下，那里的景象就如在眼前一般清晰。
在老旧的公寓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缺口，黑烟正从里面往外冒，橙红的火苗偶尔从烟中闪现，有一群人正聚在楼下，对着案发处指指点点。
“怎么样？”被他几次三番阻止过去的休在他耳边不耐烦地小声问，“能看出什么么？”
“你朋友凶多吉少，如果他在家，这种规模的燃气爆炸不可能活下来。”
凯撒翻了个身，躺在房顶闭目养神，嘴里不停：
“看起来不像是意外，除非厨房紧挨着窗户，不然爆炸很难造出这么大的缺口，这更像是人为的。”
“你是说有人杀了他，伪装成意外事故？”
“五成概率，但足够我们不要冒险了，如果你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死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可能的凶手。”
休还想说点什么，但随后就被凯撒打断。
“掺和一件有着非凡力量参与的案件是极度危险的，在你我力量孱弱的现在，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方法。”
休沉默下来，看起来有些不甘心，这也正常，目睹好友的尸体焚身于烈火，但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却是不出声。
从凯撒的视角来看，现在威廉姆斯的死是休心理上的巨大弱点，只要他动用挑衅的力量，甚至能将与他仅差一个序列的休小姐心理永久改变。
不过他当然不会那么做，趁人之危是他的作风，但为了避免克莱恩通过源堡看出什么，凯撒不会随意在塔罗会人员上动手脚，为众人树立一个好的形象才能更方便借用到塔罗会的资源。
他的形象该立成什么样？
一个善良，坚强，孤僻，已经认清现实的务实主义者，他要与克莱恩有些类似，但要更加果断，更加凌厉一些，有些像世界先生，但要是世界先生的神秘学精通版本。
所以他不能开解她，安慰她，而是该保持沉默。
好在休虽然有点鲁莽，但还有自知之明，过了一小会她就自己放下了冲过去看看的念头，愤恨地跳下屋顶，奔向另一个方向。
那可能是对休很重要的地方？又或许只是她现在的住所？凯撒关心问题的答案，因为有一件比保护休小姐更重要的多的事需要他去做。
提前会见克莱恩。
兰尔乌斯已经被确认，如果由休转告奥黛丽再转告克莱恩后，独自前来的克莱恩有可能会引起因斯·赞格威尔的注意。
尽管这可能真的是巧合，但凯撒不愿意完全相信，因为故事发生的太巧太巧了。
码头区在最近三天他来了接近十次，每次暗中探查都没有任何意外可言，但是偏偏今天他与休小姐再次来此，极光会的凶恶看守正好开始了袭击。
尽管这正好解了凯撒的顾虑——真实造物主，因为他掀起的贝克兰德的混乱，真实造物主很可能提前诞生，所以他才想要加快克莱恩寻找的节奏。
但是速度太快了。
威廉姆斯不是什么勤快的家伙，但在休小姐发出命令后马上就开始了工作，刚刚好在工人码头的酒吧，他发布后马上被“巨人”注意到，紧跟着，疯狂的极光会成员就迅速的袭击了他，然后将两人吸引了过去。
一系列事件紧凑地发生，总管连一天时间也没有，兰尔乌斯就这么极其迅速地暴露了出来，像有人要他马上去死...
难道因斯·赞格威尔在针对兰尔乌斯？只是恰好选中两人作为目击者？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码头区有许多风暴教会的官方非凡者，野生非凡者通常不愿意来这里，而官方非凡者也并不喜欢到大面积的住宅区巡逻。
是完全可以解释的通的。
凯撒决定将其作为保留意见，如果接下来还有巧合，他就顺着对方的路走，但总而言之，最重要的是要让克莱恩在暗中参与进去。
亲手执行兰尔乌斯的死刑，是克莱恩成长的关键一环，做好这件事自然也可以某种程度上取悦女神，也算是还符咒和天使帮助的恩。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女神的帮助珍贵而有效，多存些存货暂时来说有益无害。
不过，可能受监视的他直接去找克莱恩太过显眼，凯撒绕路奔向黑夜教堂，准备在里面“喷漆”一下。①
......另一边
在工厂区的一处偏僻的地方，一处极为平凡普通的房间里，因斯·赞格威尔端坐在桌前，手执羽毛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奋力书写。
但往常任他握笔书写的羽毛笔此刻却仿佛失灵了一样，无论怎么努力也难以写下任何字迹，就好像它真的只是普通的，未沾染墨水的羽毛笔一样。
只有握着它的赞格威尔能从时不时被抽离体内的灵性感觉到它并非假货。
为什么会失灵？
他内心不断重复着这一个问题，试图用无穷的质疑掩盖住他的其他情感，比如愤怒，比如忌惮，比如恐惧。
而那支平凡的羽毛笔在他暂时的主人放松下来后马上自行动了起来，像入水的鱼儿般雀跃而迅速地写下一堆文字。
...啊，因斯·赞格威尔正在恐惧，他那渺小的智慧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情况，真是太不幸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更糟糕的是一群官方非凡者突然决定来巡查，正好是...
一只手伸出重新把笔握住，划掉后面的语句，重新改写：
...突然决定来巡查，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因斯·赞格威尔的庇护所，今天他又逃过一劫。
休·迪查尔因好友的死亡而愤怒，她开始跟踪袭击者，但是袭击者...（划掉）是极光会的疯子，他总是神志不清，休小姐成功了，她必须上报教会和大使馆，这是合理的...
书写到此处后，羽毛笔自行了安静下来，像写完好文章后的些许倦怠，也像是胡编乱造的不安前奏。
改写其他人的意识，编写众人的命运，又时刻想着写死自己的主人，为其献上华美的终局，这就是被冠以0开头，0-08封印物——阿勒苏霍德之笔的非凡力量。
曾经，风光的因斯·赞格威尔偷出它，利用它将一众值夜者耍的团团转，但现在，他也只能藏身在此处，一边对抗着0-08封印物的反噬，一边在魔女教会和极光会的威胁下苟延残喘。
尽管他总能及时握住羽毛笔，但他残酷丑陋的命运似乎无需书写也能实现，现在的他已经不复当时的风光，曾丰神俊逸的脸庞上满是疲惫，强健的身体缩在椅子里，他的力量，灵性仍远超常人，但精神已经疲乏不堪。
渴望生的念头是他现在唯一的兴奋剂，之前，他甚至只有在握住笔，强行改写自己将面对的悲惨遭遇时才能感觉到他自己的存在。
现在，在面对心怀不轨的邪教徒时也能让他稍微活动一下心思。
桌边昏黄的瓦斯灯恒久地亮着，将非人之物的影子拉的极长，一道曼妙的身姿从那里面慢慢显露出来，她先是毫无诚意地感谢着面前人对她的帮助，随后又用极具魅惑地语气说道：
“极光会的神子暴露了么？如果我们的朋友不帮我们吸引官方非凡者的注意，只凭我们几位柔弱妇人可挡不住他们。”
披着黑色长袍的赞格威尔起身转身，曾经身为神职人员的高傲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深黑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屑与冷漠，如古典雕塑的五官仿佛凝固住了，暗金的头发转身时也无一根抖动。
他站在那儿，像毫无生气的雕塑，将一切的感情全数拒之门外。
这就是他作为序列4——守夜人，作为半神的现今姿态。
但这改变不了他正受人驱使的命运，所以他只能高傲地，冷漠地回复：
“已经暴露了。”
女人娇笑起来，随后不吝词藻，极尽所能地夸奖着，歌颂着，在这狭小昏暗的地方，在破旧的桌椅和床铺中间，在因斯·赞格威尔面前。
而在石雕般地男人所看不见的身后，羽毛笔偷偷自行立起，在纸上奋力书写着：
***现在已经知道了因斯·赞格威尔的存在，复仇的好戏即将上演，而可怜的赞格威尔，他什么也不会知道，什么...也不会...
墨迹在纸上晕开，渐渐变淡消失，最后随着羽毛笔无声地倒在桌上，一切痕迹终归于无。
阿勒苏霍德之笔，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的主人谱写绝望。
......克莱恩住处
报童装扮的凯撒来至门前，这身装扮的好用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一路走来，投向他的目光非常之少。
踮着脚尖，少年轻轻敲响房门，在一阵并不算漫长的等待后，房门打开，英俊成熟的克莱恩的目光先是向前，然后向下。
“抱歉，这位先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微微鞠躬，幅度精准地如机械一样，配合他不错的外貌和匀称的身材，真就像书中的福尔摩斯一样。
“莫里亚蒂侦探，是我，我们在酒馆见过一面。”
这样的回答让想要蒙混过关的克莱恩有些惊讶，但凯撒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两人间接见过的事实。
“当初马里奇先生问话的时候，台球厅里面有你身上的气味，在走的时候我在隔壁台球厅也闻到了，莫里亚蒂先生，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么？一万磅的通缉犯站在您门口，您也会很尴尬吧。”
克莱恩表情变换，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遵循刚才占卜的结果把“一万磅”请了进去，四下观察后，掩闭了门。
转过身，矮小的少年已经不见，肮脏的脚印从门口直延伸到盥洗室，里面已经传出哗哗的水声，凯撒有些青涩的声音隔着门，混着水声传出来。
“请先等一等，我换身衣服。”
克莱恩犹豫了一下，止住登上源堡，用灵视偷窥的念头，而是拿出水晶吊坠，默默占卜。
我有危险...我有危险...
水晶很诚实地向否定方向转动着。
奥洛夫先生很危险...很危险...
水晶按原方向继续转动。
好吧，还算安全，克莱恩心想，不知道奥洛夫突然来找他有什么事，但总不会是来自首的。
哗哗的水声一停，凯撒赤着上身从盥洗室走出来，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结实身体让他的脸好像是p在上面的一样，直到他披上斗篷，掩盖住好身材，才重新像个普通少年。
“怎么？莫里亚蒂先生，我头上有什么东西么？”顶着红发的凯撒笑着甩了甩脑袋，根根挺直的红头发随之抖动着。
“啊不，我只是很少见到红色的头发，很漂亮。”
敷衍的回应背后是复杂的思绪，看着红色的头发，联想起索伦家族的遗传，对方的“挑衅者”魔药，对方试图寻找遗迹的行为。
这全都说得通了。
克莱恩心想。
可为什么对方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呢？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克莱恩疑惑的目光引来了凯撒的回复，“莫里亚蒂先生，不必惊慌，在因蒂斯有句话叫，增加友谊的最好方法就是交换秘密，先生，我今天正是带着诚意而来。”
他手掌一翻，一枚纹章变戏法一样出现，通体黑色，正面画有一轮红色的月亮和四颗银色的星星，克莱恩一眼就认出这是代表红手套的纹章。
又一翻，纹章滑落进袖子里，凯撒向克莱恩伸出那只手：
“重新认识一下，凯撒·索伦，黑夜教会红手套编外人员，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啊？克莱恩有些懵，不知道是该表示自己不认识，还是认识，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真的，这一点让他放松了一些。
看着大脑宕机，表情僵硬的克莱恩，凯撒挠了挠头，无奈地解释道：“我虽然现在是通缉犯，但是是被嫁祸的，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啊。”
“别把一个莫须有的身份和我官方非凡者的身份联系起来比较啊。”
克莱恩在心中默默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恢复专业态度问道：
“抱歉抱歉，最近忙于其他案件有些疲惫，那凯撒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有两点。”
凯撒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首先，我的身份需要保密，同时在贝克兰德的侦探会议上将近期几件案件的疑点引向极光会。”
嫁祸，哦不对，极光会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发现真相。
克莱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反正极光会做什么都不意外。
“别担心，我有一些证据可以帮你，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一张写满字的纸被从口袋里掏出来，凯撒单手把它展开，将内容给克莱恩观看。
“极光会在达拉维街进行了一场袭击，受害人叫威廉姆斯，动手的很可能是极光会的高阶人员，这是具体位置和相关信息。”
“哦，还有一起杀人案可能也与他们有关，你们当时也调查过...”
克莱恩举手打断，歉意地表示他要上个厕所，在稍有些漫长的等待后，凯撒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奥黛丽的传话，休已经找到兰尔乌斯的藏身处了。
不过教会那边他和安东尼通过气，指出了爆炸案的疑点和因斯·赞格威尔的疑似存在。
红手套小队今天晚上会被安东尼大主教指派处理失控的非凡物品，好瞒着赞格威尔，利用明天白天的时间暗中调查这位叛徒。
待克莱恩从盥洗室出来，凯撒把那张纸交给他，又交代了些和兰尔乌斯有关的线索。
“就是这样，如果有了发现，请在早上九点到黑夜教会，我会在第一排进行祷告，至于特征...”
凯撒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克莱恩则认真回复道：“放心吧，凯撒先生，我会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