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抉择与异常点
此刻，大雾仍旧弥漫朦胧，赤色大蛇与斑斓猛虎默然相望。
死寂得不像是在大山里。
苏全明白了。
他差的只是一些信息。
虎愤寥寥数语，便已经为他勾勒出此方世界的大致肖像。
炎夏草建之初，官方以世俗的力量镇压群雄，掌控一切。
但玩家是个变数，他们成长，他们以个体的力量凌驾于寻常世俗之上。
又渴望沾染权势。
凭什么让一群凡人凌驾于自命不凡的他们头顶？
而劣根的贪婪养成了新的宗族，甚至伸手玷污了最初那神圣理想。
屠龙者堕成恶龙又本是惯例，两者可谓是一拍即合。
炎夏诞生了一群血蛭，趴在巨人的血肉之上，贪婪吮吸。
以雷霆之势扫平，他们做不到，因为内部本就已千疮百孔。
异类玩家成为了他们的刀，被用来做一些清理的腌臜脓疮。
让心怀鬼胎的两方厮杀，自己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
异类被用来剔除一些生出坏心思的虫豸，也成了悬在家族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得到的回报便是，精怪管理局会庇护他们这些异类玩家。
锦衣卫，精怪管理局的异类们如此自嘲。
仿佛有了什么变化，但仿佛又什么都没变。
毕竟，从来如此。
虎愤现在在逼迫赤蛇做一个抉择。
加入精怪管理局，亦或者，在群山之间迎来清算。
“人类从来未曾信任过异类，每一位王都看得清楚，只有帝竹看不清。”
虎漠然而又惋惜，异类玩家对于那位大人总是复杂的。
“这就是你的报答？！”
赤色大蛇躬身，可怖的杀伐眸子绽放森寒。
明明能够在这赤源山间逍遥自在，做一条不问世事的懒散大蛇。
但偏偏这游戏将自己拖入了时代的洪流之中。
不得脱身，将来恐怕只能上下沉浮挣扎。
而这位赤源山的虎更是想将他捆绑战车之上。
去创烂他厌恶的一切。
虎愤却在笑，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赤蛇。
而不是口口流传中，不苟言笑的群山守护者。
“山神赤蛇！你生而神圣不凡，注定担负起这些东西的。”
他躬身表达歉意，虎是高傲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猛兽的傲慢。
但他却向着赤蛇俯首，证明其所言非虚。
从来没有一位野生的大妖能够成长到赤蛇这般地步。
他们在向着更高层次跃迁的进化途中疯了。
灵魂破碎，血肉畸变。
被称为，失败品。
只有玩家才有资格踏入这一场进化的盛宴，唯独赤蛇是个例外。
这不只是来源于他浅薄的虎生认知。
这是那位大人总结的结论。
“加入吧，赤蛇。”
虎叩首拳拳语道，如同大殿上最为忠心的臣子。
但这臣子是在逼君！
赤色的大蛇吐息，吐出一口积聚浊气。
“离开这里。”
赤蛇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虎愤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个抉择。”
猛虎愕然叹息，没再劝说，大蛇的决议很难更改。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结局惨淡收尾。
“为什么？”
他急迫需要得到解答。
“你离开山林的风太久了，你该试着相信它的，而且，世界上没有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
赤蛇轻叹。
若是有人清算，那就将其埋葬于大山。
他散漫百年了，已经做不来别人的刀，也不想卷入无谓的争斗。
相信亿万年横亘的群山吧，他沉眠时，感受过那浩瀚无垠的力量。
“积极推动我进入精怪管理局，你又想要得到些什么？”
“得到？”
虎低眉思索，“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取代帝竹，暴君需要助力，我们足以掀翻这个世界了。”
女孩的心沉到深渊谷底，一个连自身都可以舍弃的大妖，其原则是不可撼动的。
“虎愤，我知道精怪管理局有可以消除生灵记忆的东西，这些人不被记录在档案之内，没人会知道他们存在过。”
她试图做最后一搏，言外之意再为明显不过。
放她一条生路，消除她的记忆，这些小队成员，不过是飘荡在世界上的幽灵而已，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存在过。
大蛇也不会被清算。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合算的。
“这是你的猎物。”
虎愤摇头，虎不会争抢别人的猎物，而且还是比他更为强大的猎手。
“放了我，我会给你很多的灵物，那能提高你在游戏里活下去的概率。”
女孩保持着冷静，给出条件。
游戏的任务有危险，这是每一位玩家都知道的。
即便是身为新玩家的赤蛇也清楚这一点。
“而且……异类不可对凡人出手！”
这是人类对于异类的约束，不可逾越的雷池！
苏全视向了虎，见对方点了点头。
但猛虎却在蔑笑。
赤蛇被凡人冠以神之名，哪怕山神不入流。
但神明，会遵守凡人制定的规则吗？
赤蛇垂下眼睑，让人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
视他人生命为草芥者，本就要做好自己命如蝼蚁的准备啊。
那位妖，当纵横山林清风明月之中的。
女孩将一切尽收眼底，还是逃不掉吗。
她忽地平静，即便是死亡，她也要以最为完美的姿态赴约。
“我不会杀你，我将赠与你一份礼物。”
蛇面诡谲发笑，古奥如山岳的威严让她无法行动半分，让其遍体生凉。
“你想要干什么？”
猩红在滴答，源自于赤色的大蛇，散发奇异芬芳。
“你们，不是一直渴望吗？”
血滴落，没入女孩的唇。
血液在沸腾奔涌，精致的皮肤氤氲赤红经络，龟裂身躯。
密密麻麻的蛇鳞爬上了她的身躯。
“啊！”
尖锐哀嚎，宛若炼狱之中的恶鬼。
百年前，有人饮赤色之血而活，也染上了诅咒。
“我哥哥会荡平这里的一切！你们都要为我陪葬！”
女孩清楚的感觉到了身躯的畸变，指间的鳞甲是如此丑陋。
她声嘶力竭的呐喊。
身躯步入冰凉，意识迈向疯狂。
以最为怨毒的眼神诅咒两兽。
虎愤的皮毛会成为地毯，铺在家族的地板上。
赤蛇的骨会成为展品，展示着家伙生前的神异。
砰——！
诅咒被引爆，畸变的血肉无法承担这宏伟力量，炸裂糜烂。
“不，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宁家早就该消失了。”
虎愤回眸，他该对上面做出一些交代了。
是他将赤蛇拖入这风波，也该他将赤蛇拽出。
无论如何，他终究生于赤源，感受着大蛇脉搏成长。
时代大势会推动着赤蛇前行，他终究会走上那道路的。
他不着急。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抱怨，赤蛇的抉择让很多的事情麻烦起来。
“赤蛇，我是愚蠢的虎，但你也是愚笨的蛇。”
虎纵越，消失山林。
赤色的大蛇摇头轻叹，那头湖边饮水的虎已然死了。
活着的，是叫虎愤的复仇种子，或许这种子会吞噬他。
游弋至将死猞猁大妖身旁。
被奴役的它与主人的生死相联系。
甚至那女孩攥取了它大部分的生命力，否则绝不能在诅咒被引爆后还咒骂不休。
“能把我埋山林中朝向南边的地方吗，前辈。”
它自由了。
他很怀恋自己的故土森林，所以提出了请求。
这是一位很和善的前辈。
它想着。
“好。”
赤蛇颌首，山林很大，足以葬下一位外来者。
大妖笑了，安详的闭上了眼眸。
回到了自己自由纵横的山岳之间。
赤蛇衔起猞猁，埋葬于雾笼密林。
这里将终年大雾，庇护这位外来者尸骨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