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丽妤篇：为一人所存在的环境2
苦难是什么呢？白丽妤在读书的年纪就会思考这个问题。书本里教的苦难是家国仇恨，网络上说的是病痛离世。
白丽妤出生在和平的年代，没有战火的纷飞；她的家人康健，没有病痛的缠身，那为什么她还总是觉得痛苦呢？
小小的白丽妤不懂，她疑惑着长大了....在遇到爱的人后生下了孩子，才终于明白了.....
战火的纷飞转变成了一望无尽的教室。在她3岁的时候，她就进入幼儿园，出现在学校里，这一坐就是整整20年。从小学到大学，她的身体在成长，她的知识储备在增加，她的快乐却仿佛停滞了，永永远远的停在了咿咿呀呀学语的时候。
人的寿命最宝贵的20年全被留在了那一张张试卷和一份份奖状里。好像一个约定俗成的事一样，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觉得那些打着分数的试卷就应该是少年少女的青春，觉得那些仅仅代表卷面的红色数字就是那个少年人的为人处世。
大人们都说，学生在学校生活单纯，他们都说在学校不用接触社会的险恶，他们都说我们在读书是在享福，他们还说了好多好多......
白丽妤那会就期待着长大，期待的离开学校，她想知道大人口里的社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成绩并不算拔尖，只能算是拼死挣扎在尖子生的身后紧追不放。她害怕看到一次次月考的成绩，害怕去看一次次的年纪排名。
那有什么用呢？她自己不看，同学也会告诉她；她自己不看，父母也会穷追不舍的逼问。她想不想看又有什么重要呢？
‘你怎么排名又掉了？你觉得你这次的问题出在哪？’
‘你的手机拿来吧，我看你拿手机也干不了什么正事。’
‘你哭什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看你们班的XXX他这次不就进步很多，你就是不够努力。’
‘成绩后退，你自己心不慌吗？’
‘学生的天职不是学习吗？你倔什么？’
‘给你好说歹说，你怎么就是不知道我们在为你好’
‘你现在不学，出了社会有得你学’
‘我养你那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那么多那么多的话，如同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又无力反抗.....
年幼的白丽妤反抗不了，只能如数万万在教室的学生一样，学习，考试，挨骂，难过，愧疚，自责，重复......
长大的白丽妤也反抗不了，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在那么多那么多的话里，化成了落地无声的残花。风不吹也凋零了...
有什么话能比‘我们养你那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来的难以释怀呢？
长大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那轻如鸿毛落在她心上却如重锤的话语。从爸妈嘴里说出的话语。
每一次过节回家，都是听不完的诉苦，翻来覆去的养她长大多不容易，没有一点趣事，没有一点....
他们以爱她的名义，亲手编织了属于她的囚笼。
曾经她也试图去改变这样的相处方式，但都是徒劳。大学住校，她打电话回去，只是简单的吐槽这天气太热了，父亲就会说能有多热，他们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她能有他们热?
不打电话回家，就被扣上不顾家的头衔，逢人就说大学生有出息了，不给家里打电话关心，仿佛看见她红透的脸和尴尬的赔笑他们才觉得心里舒坦。
白丽妤试图通过撒娇来亲近父母，给他们诉说上班遇到的同事有多奇葩，领导有多压榨人，本意只是想得到一点关心，和一起吐槽同事和领导的话题。而他们却是先投来不赞同的眼神，随后笑着说他们工作地方的人更离谱，说她这点事算什么。
白丽妤永远记得那种如鲠在喉，被卡得不上不下的感觉。她苦，他们一定要找出他们更苦的例子教育她。
那么爱教育的他们，却在她的人生重要抉择的时候给不了任何有用的建议。上大学的专业，除了老师医生，什么也没有；大学毕业找工作，只会觉得XXX工作丢人，说大学毕业干这个，那读那么久有什么用？
但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她又有什么方向吗？一直以来只顾埋头书海，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和社交的她，她又知道什么呢？给不了关键的建议，却在细枝末节站在至高点指责她，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女儿，他们是父母吗？还是因为他们是他们可以展现自己地位的地方。还是因为她再怎样都拜在那一句养你这么大上。
在白丽妤看见怀里小小的宋云佳的时候，她的内心幸福又恐惧着。她害怕她会是她爸妈的样子，她害怕她变成那样的妈妈，她害怕看见佳佳变成另一个自己。
坐月子的时候，她总是发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小小的新生命，但现在她又有了些许胆怯。但她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的丈夫，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安抚她的情绪，比她成熟稳重的接纳家庭新成员的到来。
在她离开月子中心时，就已经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婉拒了双方父母想过来带孩子的想法，坚定的请了保姆。这并不是一笔小的开销，但他说，这些在她刚怀孕的时候，他就决定了的。
那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说结婚是自己一生中唯一一次有机会亲自挑选家人的时候。
她想，遇见宋屿，选择宋屿是她做过的唯一一个个正确的选择吧。
万家灯火有一盏灯是为她而留的，鸡飞狗跳也是一起互相兜底。
。。。。。。。
佳佳也渐渐在他们的柴米油盐里长大了。在佳佳五岁那年，他们一家路过音乐馆时，听见里面传来的小提琴声，佳佳说想学。也从那时候起，佳佳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佳佳在音乐方面有很高的天赋，教她拉小提琴的老师不止一次的劝说要不要让佳佳走这条路。那一夜，她和宋屿彻夜难眠。两个人一起在客厅查找着资料，查找关于走音乐这条路的艰难和荣耀。看了一个又一个的教学的视频。
亮了一晚的灯，四个大黑眼圈，两人相视一笑。与其自己烦恼不如放在明面上吧。他们等佳佳醒来后，给她看别人学习小提琴的痛哭流涕，给她看别人在大大的舞台上的精彩演出，我们把老师说的话如实告知了她。我们并不期望小小的佳佳能作出什么决定，只是想让她遵从自己的内心，她想学那就去，不愿意就当个业余爱好也是好的。无论怎样，她和宋屿都有为她承担风险的能力。大不了下班了再去搞个兼职做做!!
他们做好了佳佳忍受不了老师严厉训练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小小的佳很坚强。拿着琴的手都在发抖还在坚持，老师的小竹棍敲在琴谱上就拉起琴。注意力集中的连他们的到来也没有发现。
记得有一次，佳佳去参加一个比赛，拿了奖。虽然只是三等奖，但那也是一个奖呀。他们一家三口就兴奋的跑去吃火锅。佳佳边吃还边念叨着这个长肉，要少吃；这个不长肉，多拿点。
她和宋屿都被一脸严肃的佳佳逗乐了。佳佳很爱美，她就带她去买了好多好看的小裙子。佳佳要保持身材，她做饭就专门分出佳佳的一份。她和宋屿还是口味照旧。
她不想让佳佳觉得她们为她牺牲了什么。孕育她，本就是一件开心的事。她不能给佳佳更好的条件，但是她的佳佳是自由的。她们是后盾，并不是牢笼。佳佳有自己的翅膀，她可以翱翔，可以停留。
日子原本回想她预想中的那样过下去，但是在佳佳高中的时候，末世降临了。她记得末世刚开始还有电的那会，她的父母打电话来斥责她让佳佳学些没用的，把他们小夫妻的积蓄都花的所剩无几。说她自己就活得不明所以，还给佳佳搞那些。。。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只记得宋屿接过她手里的电话，平静的喊了一句爸妈，紧接着就是‘这个事情是我和佳佳共同商量的。有没有积蓄，我两自己清楚。我们现在也赶不回去，你们要记得把门窗锁死，.....’一连串的叮嘱，情绪稳定的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语言。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摸了摸她的头，佳佳也过来安抚她的情绪。
这一刻，她想她没有变成父母的样子，真好....
但是在末世的第五个月，几乎所有的物资都告急了。一家人只得全副武装的外出寻找物资，转移阵地。一路的漂泊，持续了很久。白丽妤记不得多久没有洗澡了，也记不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吃上热乎的饭菜。但三个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宋屿在进一个加油站的时候，被藏在暗处的丧尸咬了。她们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他们都知道这是抉择的时候。宋屿那一晚出奇的温柔，他吻了又吻白丽妤的脸，他把路线细致的画出来，每一个岔路口都标注清楚。又把车子的玻璃外的铁制围栏加固一遍，他一句不舍都没有说，眼神温柔。
白丽妤亲手埋葬的宋屿，在最后的土盖在宋屿脸上的时候，才放声大哭。从此以后的旅途只有她和佳佳。
那时候，安全基地才开始建立，她和佳佳加入建立的队伍，但是第一次尸潮那时候爆发了。参与建立的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再睁眼，她就回到了末世后，就在她父母那通电话挂断不久.....
婠婠看着在她面前给她叙述的宋屿。
宋屿口中的故事，仿佛不是他亲身经历一样，平静的没有波澜，甚至讲述到他自己的死亡时都没有一丝停顿。明明他就是故事中的男主角，明明他就是那个丈夫，那个父亲。但是他却是平淡的用白丽妤的视角讲述了一切。
婠婠想，也许他依赖这树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连情感都被树吸收了。但随即宋屿的话又传入耳中。
“丽妤她什么也记不得，你去问她，她只会套你的话。”婠婠看着宋屿抬手揉了揉他自己的耳朵，眼神飘向远处的街道，他的语气温柔却又力量，“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是想你不要恢复她们的记忆。”
婠婠看着宋屿的视线又重新聚焦回自己身上，听见他又不紧不慢的说，“那个帮我的人，他让我转告你，别排斥他。这次换他来保护你。”
婠婠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的宋屿，感觉对方有种前言不搭后语的错乱感。婠婠抚摸着树干，原来那簪子摸起来和这树一样。
“拜托你了....”宋屿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到。等婠婠再抬眼就已经看不到眼前人了。
婠婠看着更加茂密，绿得仿佛要滴水的树叶，出神。
“婠婠，你在这干嘛呢？宋院长呢？刚刚不是还在，怎么走过来就不见了？”佳佳放开白丽妤的手，朝着婠婠的地方跑过去，围着树干转了两个圈圈，又抬头看了看，仿佛觉得她的宋院长会爬树一样。
婠婠看着款款走来的白丽妤，身形姣好，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表情。生动活泼的不像宋屿口中的白丽妤。
“婠婠，听说你累得在树下睡着了，还睡了一下午！！？”
“害，人嘛。一安逸就困，大家都懂。”婠婠厚脸皮的摆摆手，心里却回应着刚刚宋屿的话，‘我答应你，宋屿。’
婠婠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这一次她依旧没有感应到和巨树的链接，但是她却是懂了树的意思。
这又是什么故事呢？重生的人，失去了记忆，本应该旁观的人却入了局。以生命的代价换来爱人的未来，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值得吗，宋屿？
值得吗，宋屿......
你又怎知丽妤想要的是没有你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