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指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半遮的窗户射入屋内，形成一场暧昧的光景，天花板上的手指头指向地面的一张餐桌，那错落的光辉、森严的氛围，让李星辰的脑中浮现出“祭坛”这两个字。
餐桌上摆放的并非人类的食物，而是一具浑身赤裸的躯体，从下腹部的特征来看，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四肢修长，平稳自然地伸展在餐桌上。然而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在安静的休憩，一束阳光正照在她的面部，那是一张瓜子脸，大大的眼珠周围没有一寸皮肤，整张脸皮都被剥走，在如血的残阳映照之下，显得格外诡异，牙齿没有咬合在一起，不知想倾诉些什么。双侧的胸部都被切掉了，创面颇深，白森森的肋骨清晰可见。
慢慢适应光线之后，李星辰才注意到，夕阳照射到的，只是“祭坛”的一半，无脸女尸的左手边，挨着一只……右脚，李星辰打开手电筒仔细端详，发现那只脚竟是从右手腕处长出来的！
在手电筒的光照之下，处于太阳余晖阴影中的暗物再也无所遁形，那也是一具尸体……更加诡异的尸体。头发很稀疏，却长着一张清秀的脸，粗短的脖子下面是年轻女性的胸部，而大肚腩的下面，竟然是……男性的特征。双手的手腕处分别连着左右脚，双下肢的末端，却连着双手。
“这是什么怪物……”一起来的年轻警官小王，用手捂着口鼻，眼里闪现出惊恐的神色。
“这恐怕不是怪物，”李星辰俯下身，小胡子都要触到那具躯体了，眼里却绽放出几许兴奋的光芒，“四肢都是切断了再缝上去的，可以看到缝合的痕迹……左脚还差两针，没有完全缝上。”
“这张脸有点眼熟，”小王的语气镇定了许多，“嗯，这好像是于凤启……上个礼拜才有一部她主演的新片上映。”
“这张脸也是缝上去的……还有胸部。”在手电筒的映照下，李星辰眼里的光芒更甚了。“然后……赶紧叫救护车，他还没死。”
孤独地飘零在风雨中的这栋58层大楼建于2022年，旁边两栋同时期的高楼前年垮塌了。这里是顶层，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餐厅客厅连在一起，大约三十个平米，装修很简陋，屋里脏兮兮的，纸屑和垃圾几乎填满了本已捉襟见肘的空间，除开尺寸稍显硕大的餐桌、四把餐椅、橱柜和一个冰箱，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巧的双人沙发，旁边立着一个尺寸颇大的行李箱，卧室的门半掩着。按照报警的邻居的说法，下午她正在准备晚餐的时候，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墙体也有很强的震动，她当时没有理会，继续做饭，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响声。“我感觉橱柜都要被震垮了，很生气，跑出房门去敲隔壁的门，很使劲地敲了一会，没有任何反应，我联系了物管，物管懒洋洋的爱答不理，我非常生气，就报了警。现在这些人毫无公德心，只顾自己，完全不考虑别人！”隔壁的李大妈见到李星辰他们，仍然义愤填膺，小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和数据中心联系，确认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位女明星的状况。”李星辰继续观察着，四肢倒错的“于凤启”右颈处有一处血肉斑驳的伤疤，植入体内的芯片应该被取走了，脚上的十根手指头都是完整的。无脸女尸的脖颈很光滑，没有任何伤痕，十个手指头也没有任何缺失。
李星辰从餐桌旁转过身，最后一束夕阳正射在冰箱门的把手上，这是一个单门的、尺寸很大的冰箱，放在拥挤的客厅里面显得有点突兀。李星辰打开冰箱门，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普通的寒凉之气，而是一种复杂的、难以描述的，沁入胡须根部、渗入心脾的凉意。冰箱里面放的并不是普通人类的食物，最上层放着三个头颅，都是年轻女性的样貌，李星辰将鼻尖凑近了观察，每一张脸上都有十分粗糙的缝合的痕迹。第二层放着三颗心脏，三个肝脏。最下面一层空间最大，歪歪斜斜地放着三具开膛破肚的躯干，胸部都是被割下来再缝合上去的，倒错的四肢此刻看上去没有那么诡异了，仿佛这些都是不完美的作品，被创作者随意地丢弃在这个冷冰冰的、与人世间的温暖完全隔离的角落。李星辰数了一下，每个手掌都有完整的五只手指头。
夜幕渐渐笼罩了屋子，小王打开灯，光线顿时和谐了许多。医护人员进入房间的时候，李星辰正推开卧室半掩的门，发现床上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炯炯地盯着他。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嘴里塞着口球，手脚都被捆绑着，蜷缩在床上。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这么大热的天，她肚子上却还搭着一床棉被。她清澈的眼神里满是疑问，却没有惊慌的意思。“不要怕，我们是警察，是来帮助你的。”李星辰努力在小胡子下挤出一丝微笑，他走到床边，帮助女孩解开了束缚。
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清秀、身材很纤细，让李星辰颇感意外的是，她有四只手。李星辰仔细观察了她的手，二十指如葱，没有任何的缺失。女孩并没有立即下床，她靠在棉被上，尽情舒展着手脚，让它们重新适应这久违的自由。
李星辰试着推开卧室里的窗户，却发现和客厅的窗户一样，它只能推开一个很狭窄的角度，肯定不足以让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钻出去，而且不要忘了，这里可是58层。“这是一间密室啊……”李星辰喃喃地说了一句。他退出卧室，此刻最让他关注的，还是天花板上的那只手指头，它洋洋得意、坚定不移地指着餐桌，仿佛那就是神的祭坛，上面摆放着造物主的创作，所有来到此地的朝拜者，都应该潜心去感受这个杰作震撼人心的力量。
李星辰再次走近餐桌的时候，左脚触到了一个小物件，他附身下去查看，“这是一把手术刀。”李星辰眼里闪着光，那是手术刀反射的灯光，更是他心里发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