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言

介绍斯多葛哲学前，做一个铺垫说明。正如旅行，如果有背景描述，定位所处的位置，相信你一定能快速找准前行的坐标。

西方哲学的精华。斯多葛哲学来自古希腊文明。世界上有四大文明古国，在此之外，还有一个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的古代文明，即古希腊文明。西方哲学传统起源于古希腊文明。

古希腊是西方历史的开源，持续了约650年（公元前800年—前146年）。古希腊文明发源地址位于欧洲南部，地中海的东北部，包括今巴尔干半岛南部、小亚细亚半岛西岸和爱琴海地区。公元前5、6世纪，特别是希波战争以后，该区域经济生活高度繁荣，产生了光辉灿烂的希腊文化。在哲学思想、历史、建筑、文学、戏剧、雕塑等诸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这一文明遗产在古希腊灭亡后，被古罗马人延续下去，从而成为整个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特别是哲学思想，系统全面，哲学家们构建起恢弘伟大的神殿，让身处其中的人为之感叹。哲学家黑格尔认为：“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有教养的欧洲人心中，尤其在我们德国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感。”美国哲学家梯利则说：“希腊人不仅奠定了一切后来西方思想体系的基础，而且几乎提出了两千年来欧洲文明所探究的所有问题和答案。”

古希腊哲学发展分三个阶段，前苏格拉底哲学，包括毕达哥拉斯、赫拉克里特、巴门尼德、德谟克里特等。第二是古希腊哲学黄金时期，即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三师徒创造辉煌阶段，第三阶段是亚里士多德之后的哲学，有第欧根尼、伊壁鸠鲁、芝诺和普罗提诺等。斯多葛哲学是古希腊哲学第三阶段芝诺创建。这个阶段中，出现了芝诺、塞涅卡、爱比克泰德、马可·奥勒留等，众多斯多葛派哲学家。他们追寻人生意义，希望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幸福生活的道路，开创性地提出了唯物的斯多葛哲学，并持续研究完善，形成了一个包含物理学、逻辑学、伦理学等知识的完善哲学理论体系，因为其强有力的求知精神，科学积极的态度和方法，获得的很多独一无二的创见，在哲学史和文明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前后影响了希腊、罗马近五百年。

完善德性为首要。希腊的哲学认为，城邦是国家的基础，可随着古希腊的蜕变解体，罗马帝国建立，城邦已经成为逐渐消失的过去。斯多葛哲学家生活在这样一个时期，国家日益庞大，拥有更加广袤土地，社会日益复杂，各种思潮认知相互冲突。因为外部世界重构，直接导致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哲学家们不断探求，希望找到旧世界坍塌的原因，确立新世界人生意义和人生目标。

斯多葛哲学家潜心专研，不畏思想路径的崎岖艰险做了大量工作，证明德性——即智慧、勇敢、正义和节制等人生美德值得追寻，也是世界上唯一值得追寻的事物。

也许你会思考，追寻智慧，为什么又和德性挂钩了呢？西方哲学的“重智”特色十分明显，最终目标指向却都指向道德。苏格拉底说过，美德=智慧=美，哲学家劳思光先生把西方哲学史，概括为“由智达德”（苏格拉底、柏拉图）、“以智辖德”（笛卡尔、斯宾诺莎）、“穷智见德”（康德、黑格尔）的历史。斯多葛哲学继承了苏格拉底思想，企图建立一套完整的、条理分明的观点去认识世界、认识自身，这种理想让他们有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格局。他们学习知识，提升自我技艺，努力扮演好各种人生角色，无论是国王、大臣、还是普通老师、贩夫走卒。同时强调，不能仅仅限于自我完善，只有超越角色，超越了普通人伦道德，才能够追求到真正的美德、自由和智慧。

现代人对斯多葛哲学家印象更多来自历史雕塑，哲学著作中的简短说明，雕塑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很像斯巴达人，神情呆板，通常是一种严肃思考的样子，让人联想到抑郁、苦修，甚至自虐。他们的哲学著作，被浓缩成为格言警句，往往没有丝毫生活情趣和个性风采。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是禁欲主义者的代名词。事实上，研究他们的生平，会发现他们个个生机勃勃，激情洋溢。阅读他们的著作，会发现他们性格多样，举止高雅，言谈幽默，品德高尚。当时的人们评价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意愿永远不会落空，想要回避东西的意愿永远没有闪失；行为举动得当；考虑目标深思熟虑；表示同意谨慎小心。”这被他们自己称为哲学家骨气，或者风骨。之所以有认识上的反差，因为对他们来说，外在看法无关紧要，重要是用理性帮助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更加有意义、更加美好。

他们吸收了当时哲学发展的精华，同时用自己的思考将其不断丰富完善。由于对世界起源发展解释受历史条件限制，存在相对单薄的认知，但是，即便有些知识相当粗糙，却充满想象力。特别是他们对伦理学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有很多创见，尤其是对生活意义、人与人交往，如何解决生活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索，对如何度过此生提出了建议，强调只有完善德性，用智慧、勇敢、正义、节制指导生活，推动道德进步、社会进步，才是个人幸福生活的基础。

现代人也在持续汲取他们的智慧，实践应用。罗尔夫·多贝里在《清醒思考的策略》中说：“直至今日，斯多葛派居然是唯一一个，能够为日常问题提供解决方案的分支，其他哲学流派或分支，虽然能够激发人们的才智，却对克服日常生活中的困难鲜有帮助。”在他看来，学习斯多葛哲学的人，将如同拥有一个取之不尽武器库的战士，可以挥舞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攻坚克难，面对生活中无解的困难，轻松作出选择，战无不胜。当然，前提是这个战士愿意认真思考人生关键问题，经受生活的磨练，将斯多葛哲学思考变成自己的智慧。

开放并持续训练。斯多葛哲学是种开放的学说，积极接纳其他哲学流派，接受验证过的新的思想成果。他们强调减少欲望影响，但并非是禁欲主义者，通过文献知道，马可·奥勒留一共有十三个孩子，显然，他是一个情感丰富有血有肉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乐于享受生活中美好事物，只是认为不能妨碍追求美德，并且还认为，哲学需要持续训练，在面对各种选择需要作出正确的判断。他们自认为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坚信只有通过理性分析，才能得到正确认知结论。

写这本书，为了完整表述斯多葛哲学发展脉络，说明斯多葛哲学，尤其是伦理学的认知过程，采用了本书全景式说明的架构。这样的阐述，对没有接触过斯多葛哲学的读者来说，能形成较为系统的概念认知，理解斯多葛哲学家如何认识幸福，追寻幸福，从他们的经历之中能获得什么借鉴，形成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在我看来，人很容易陷入一些惯性思维之中，希望知识快餐化，快餐往往缺乏营养。特别是人文知识，更需要咀嚼，对比思考，得到自己的认知。苏格拉底的老师巴门尼德指出，研究哲学，必须研究思维方式，即训练运用从事推论的方式。他劝告苏格拉底，不学会这种方法，无法得到真理。

在柏拉图《巴门尼德篇》中有这样一段话语。

巴门尼德：那么你是怎样研究哲学的呢？

苏格拉底：现在我确实弄不清我应该走的路。

巴门尼德：是的，苏格拉底，我想，你在试图确定美、正义、善和各相的时候，原来还没有经过充分的训练。我注意到你的不足，把你引向哲学的推动力确实是崇高和神圣的；但是有一种被大家称之为闲谈的，时常被人们视为无用的艺术，你应该趁着年轻时从中训练你自己，否则真理将会逃避你的捕捉。

苏格拉底：这种训练的本质是什么，请你谈谈好吗？

巴门尼德：这就是你听到的芝诺的运用方式。同时，我把这一点归功于你，你对芝诺说，你不允许讨论问题时，把可见事物混杂进来，而只应谈论思想的对象和可以成为相的东西。

苏格拉底：这是因为我想用这种方法来说明，可见事物既类似又不类似，或有其他性质，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巴门尼德：很对。

巴门尼德告诫苏格拉底，理性的完善中没有止境。学习哲学理论，需要训练加工自身的思维方式，从基础概念、理论的点滴思考开始，系统构建自己的思想大厦。斯多葛哲学家就是从最基础的认知开始，构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

当代的实用价值。你会想，时隔千年，他们的思考还有价值吗？后世多少哲学大家，提出观点，不比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梳理，比过去强很多吗？这个问题，我也曾想到，试图对有关观点和斯多葛哲学家进行辩论，提供新的素材给他们研究，考虑塞涅卡会怎么说，爱比克泰德会怎么说。结论往往证明，现代人的一些认识过于肤浅，匆忙追寻名誉利益过程之中，往往容易怠慢了自己的灵魂。他们的思考我们同样会遇见，从另一个角度的反思，能够让我们更加清楚的看清这个世界，看清自我。

近两千年，斯多葛哲学持续发展，影响了包括叔本华、蒙田、帕斯卡等人物。可以说，他们的故事散落很多，但斯多葛哲学思想为推动世界向着更好的方向建设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因为，无论是联合国成立、自然法体系的形成，人类平等认知，回溯起源都离不开他们。他们的理论抚慰了无数受伤心灵，为社会和谐发展提供了指导。今天现代人面临很多心理问题，斯多葛哲学依然对其有很强的治愈启发作用，被当作积极心理学干预治疗的工具。

另外，需要强调，即便是当代大哲学家，也很难达到古希腊哲学家的认知水平，经受过严格训练，不一定说明他们掌握真理。事实上，一些人在概念海洋中遨游，目的全然抛在脑后。哲学家的智慧，不应该说黑话行话，用自以为是的方式解决看不见的现实问题。正如杨适先生所说：“现代人固然有很多优长，却有一个致命的大毛病，那就是由不断分化和异化的历史沉淀下来的所谓传统所造成的牢固印记，以及由此而来的层层文化偏见。它对我们有着特别深刻和顽固的影响和束缚作用。柏拉图的洞穴比喻，依然是当代人被捆绑而见不到阳光和真理的写照。”为了获得认可，为了展现不同，而产生的认知偏见，实际上并无价值。海德格尔也强调，现代人有必要审视传统，去掉它们对真理的重重遮蔽。

历经千年发展，斯多葛哲学整个理论体系，具有严谨的逻辑论证，具有强烈的现实指导意义。可以怀疑，在个别观点上有不同意见，很正常，但是不要在没有思考的基础上，轻易否定它，显然，这绝非易事，也无必要。

当然，斯多葛哲学受到时代的限制，也有自己的很多局限。即使学习多年的人，也会陷入一些困惑之中。例如哲学家安东尼·郎认为，斯多葛派“试图建立能够说明人的本性如何适应整个世界的学说，从这一点来说，它是各个学派中最具有野心的”，认为其过激性是“高贵的谬误”。他研究斯多葛哲学，为其倾注了大量的热情，持续研究了近三十年，依然自称“我非斯多葛主义者”，日本作家荻野弘之认为，这是很多海内外研究者共通的立场。M·斯科特·派克在《少有人走的道路》中说：“周密而完善的思考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只有不畏艰难、勇敢向前的人才能够真正做到。”相信读者在学习中，能够拥有自己的答案。

在当代繁杂喧嚣的社会，人生意义思考，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失去价值。斯多葛哲学很多观点，今天依然发人深省。学习它的人，会打开一扇不同的门，领悟到一个崭新的人生境界。本书抛砖引玉，希望唤起关注思考，限于能力水平肯定存在诸多谬误，希望学问大家以及读者见谅。哲学是思维体系，智慧的结晶，作者真心希望，这本书是指向月亮的手指，最终目的帮助读者获得生命的幸福——自由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