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现在已知的信息（据井森的《化身关联图》整理）：
地球——奇境之国/谜之世界
井森——蜥蜴比尔
露天客拉拉——克拉拉
杜塞梅尔（露天客拉拉的叔父）——克拉拉的爷爷（姓名未知）
“蜥蜴，我叫杜塞梅尔。”为克拉拉推轮椅的老人说，“是高级法院的法官。”
“你的右眼受伤了？”比尔毫无顾虑地问。
“我没有右眼。”
“为什么？”
“拿去做实验了。”
“什么实验？”
“跟你没关系，说了你也不懂。”老人推着克拉拉的轮椅走了起来，“蜥蜴，跟我来。”
比尔跟着杜塞梅尔和克拉拉走了起来。他们走下草原的斜坡，坡面越往下越平缓。前方出现了稀疏的树木。再走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片树林。
“这是去哪儿啊？”
杜塞梅尔没有回答。
“别说话，跟我们来。”克拉拉说。
树林突然消失了，前方变成了城镇。虽然略显突兀，但这个世界远比奇境之国井然有序。可以说，这里更像地球。
“这个世界叫什么？翻版地球？”比尔喃喃自语。
“杜塞梅尔叔叔，这个世界有名字吗？”克拉拉替它问道。
“哎？刚才你不是管他叫‘爷爷’吗？”
“是你先叫‘爷爷’，我就顺着你的话叫了。”
“目前没有公认的名称，基本就叫它‘这个世界’。”杜塞梅尔说。
“那就很难跟地球和奇境之国区分了。”
“既然如此，就叫霍夫曼宇宙吧。”
“霍夫曼是什么？”
杜塞梅尔凑到比尔面前：“蜥蜴，你觉得只要提出问题，就会有免费回答吗？”
“不是吗？”比尔毫无顾虑地问。
“至少我没有回答蜥蜴的义务。”
“知道了，那我问克拉拉吧。克拉拉，霍夫曼是什么？”
“比尔，这个世界有很多不需要问的问题哦。”克拉拉看了一眼杜塞梅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
“知道了，那我就放弃这个答案吧。”
三人来到一座房子的门前。
“这就是我家。”克拉拉说。
“这是医学顾问斯塔布鲍姆的家。”杜塞梅尔补充道。
“斯塔布鲍姆跟年轮蛋糕[1]有关系吗？”比尔问。
“虽然不是完全没关系，但两者不一样。”
“原来还是有点关系啊。”比尔高兴地说。
“不，完全没关系。”杜塞梅尔不耐烦地说，“顺带一提，鲍姆在德语里是‘树’的意思。”
“那它们都跟树有关系咯！”比尔说。
杜塞梅尔只是啧了一声，没有回答。
克拉拉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一位体面的绅士打开了门。
“你回来啦，克拉拉？”她的父亲斯塔布鲍姆看向杜塞梅尔，“哦，你跟杜塞梅尔叔叔在一起呀。”
“我调整了轮椅。”杜塞梅尔回答道，“当然，我知道调整人体更重要。”
“话说，那是什么？”斯塔布鲍姆好奇地看着比尔。
“这家伙很有来头。”杜塞梅尔回答。
“怎么个有来头？”
“首先，它会说人话。”
“那可真稀奇。不过精灵们的确会偶尔搞这样的恶作剧。”
“不仅如此，这家伙还来自别的世界。”
“等等，这家伙不是这个世界的？你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是这家伙自己说的。”
“它可能在说谎。”
“这只蜥蜴没有说谎所需的想象力，它只是个愚钝的爬虫类。”
“你确定吗？”
“我亲自检查了它的大脑。你要不信，也可以自己看看。”
“要是你不介意我杀了它，我倒真想看看。”
听了这话，比尔掉头就跑。可它还没跑出去一米，就被杜塞梅尔踩住尾巴，动弹不得。
“它这是听见我的话才跑的？”斯塔布鲍姆瞪大眼睛说。
“都跟你说了，它会解人言。”杜塞梅尔不耐烦地说。
“我以为那是什么比喻。”
“我从不比喻。”
“那它果真是来自别的世界吗？”
“有可能。”
“杜塞梅尔，你平时总把别的世界挂在嘴边上，那个叫什么来着……”
“地球。”
“对，地球。你说你去过地球？”
“确切来说，我并没有亲自去过地球，只是地球上出现了我的化身（Avatar）。”
“我完全无法理解你说的化身。那是什么语啊？”
“梵语，我们的语言中没有与之对应的单词。”
“你是说，地球上有个不是你，但拥有一部分你的存在？”
“没法理解就不要理解了，你尽管可以认为我去过地球。”
“那只蜥蜴在地球上也有化身？”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呀？”比尔说。
“你给我闭嘴！”杜塞梅尔吼了一句。
“爸爸，比尔在地球有化身，但还远不止这么简单。它还来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奇境之国。”
“奇境之国？是地球之外的世界吗？”
“有可能。”杜塞梅尔说，“但是我不太清楚它跟我们这个世界的相对关系。它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延长线上，比如地底或天空的另一端吗？还是说，那是个与这个世界绝无交集的平行世界？抑或是，那是个连物理法则都与我们不同的未知世界？无论如何，地球以外的世界都是相对孤立的，这是我曾经的想法。”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斯塔布鲍姆说。
“这只蜥蜴用某种手段成功地穿越了分隔世界的屏障！”杜塞梅尔兴奋地说。
“那你只要问问它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蜥蜴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它可能意识到了自己所具有的知识的重要性，所以故意隐瞒了？”
“应该不是。这家伙真的不具备足够的语言能力。”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把这只蜥蜴带过来？”
“我想与令爱一道，对蜥蜴做个实验。”
“为什么要带上我女儿？”
“克拉拉跟我一样，能全面感知自己的地球化身。换言之，她没有异世界居民的异常感，这个实验需要很高的慎重性。”
“真的有必要把克拉拉卷进危险的实验吗？”
“我再说一遍，这个实验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对蜥蜴提问，并观察那些问题如何反映在梦中。”
“这个实验有意思吗？”斯塔布鲍姆提出了疑问。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实验能排除一切都是妄想的可能性吗？”
“所以我才需要克拉拉的帮助。如果只有我一个，当然无法完全排除妄想的可能性。”
“不是还有那只恶心的爬虫吗？”
“蜥蜴说的话可信吗？”杜塞梅尔气得满脸通红。
“原来如此，你说得对。是我错了。”斯塔布鲍姆很干脆地道了歉，“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把克拉拉卷进去。”
“斯塔布鲍姆，你脖子上有东西。”杜塞梅尔把手伸向斯塔布鲍姆的脖子。
斯塔布鲍姆发现他的动作，试图躲开，可是下一个瞬间，他的脑袋就被取了下来。
杜塞梅尔动作灵巧地摆弄起他的大脑。
“你在干什么？”比尔好奇地问。
“人类很容易被感情支配，所以得稍微压抑感情，让他按理性行事，这样他就不会事事怀疑或反对我了。”
“有了理性，就不会反对你了吗？”
“那倒也不一定。要是他出于理性反对我，那我就把他的理性也给压抑掉，就行了。”
“要是理性和感情都被压抑了，他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样，只会让他变成呆板无害的人，那就更方便了。”杜塞梅尔把斯塔布鲍姆的脑袋装了回去。
“杜塞梅尔，我当然同意克拉拉参与实验。”斯塔布鲍姆表情死板地说。
“让开。”杜塞梅尔推开斯塔布鲍姆，走进屋里。接着，比尔也推着克拉拉的轮椅走了进去。走廊里有一排带玻璃门的大柜子，里面摆满了人偶、玩具和糖果。
“哇，好棒。”比尔被各式各样的玩具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突然，一只黏糊糊的手从后面抓住了比尔的脖子，把它提溜起来，“哇，好大的蜥蜴。”
比尔喘不上气，大脑开始缺氧，意识微微模糊。它拼命挥舞手脚，但是黏糊糊的手力道很大，怎么都挣不脱。
“弗利茨，你在干什么？”杜塞梅尔发现比尔快要被克拉拉的兄长掐死了。
比尔奋力挣扎，眼冒金星。
“我在跟蜥蜴玩。”
“不能那样抓脖子。”
比尔抓住弗利茨的手，想把它拽开，但是完全拽不动。
“为什么？”
“你压迫了气管和颈动脉，空气和血液就无法流通，大脑得不到氧气，脑细胞就会死亡。”
“可是它动得很欢啊，还抓着我的手。”
“因为氧气还没耗尽。趁它还活着，赶紧松手。”
比尔感到四肢开始脱力，连弗利茨的手都抓不住了。它的手脚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瞧，它已经快死了。”
“怎么可能，它只是在装死。”
杜塞梅尔立刻用指头戳了一下弗利茨的脑门。“马上放开那只蜥蜴，否则我就把你跟蜥蜴的脑袋换过来。”
比尔已经看不见也几乎听不见了。
“哇！”弗利茨松开了手。
比尔落在地上，肩膀狠狠撞到了地板，但它的意识还是越来越模糊。
注释
[1]年轮蛋糕日语读作“baumuku-hen”，源自德语“树”（baum）和“蛋糕”（ku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