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安
江蔓蔓的脸被冷风吹的发麻,回到店里又热的出汗,她在柜子里拿上自己的皮包,对着员工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坐在车里,她连忙拨通了杨焕军的电话,对方刚接起,就大声说:“你在哪,我要见你。”
电话里杨焕军的声音有些懒散,笑着说:“急什么,婚我都离了,以后还怕见不着。”
江蔓蔓说道:“现在,立刻,马上,老地方见!”就挂了电话,然后发动了车子就像城西一个破旧的老戏台走去,这也是他们常常约会的地方。
她到了以后,还没看到杨焕军,就不断的打电话,直到看到他人,才下了车,钻到了杨焕军的副驾驶。
“你这催命呢?”杨焕军有丝不悦。但还是拉起了她白嫩的手,江蔓蔓甩开他的手烦躁的说:“聊正事。”
“咱们的正事就是谈情说爱,我和孟媛已经离了,你什么时候离?”
江蔓蔓白了他一眼,严肃的说:“我儿子和你女儿好像在谈恋爱。”
“啊?”杨焕军大吃一惊,然后陷入了沉默,江蔓蔓撅着嘴,瞟了他一眼问:“你说怎么办?”
杨焕军轻轻的锤了捶方向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又拉起江蔓蔓的手摩挲着说:“小娃娃们懂什么,不过在一起玩玩,放心,他们成不了。”
“但……”江蔓蔓还是感到不安,“我迟早要和宋保行离婚,万一咱们以后在一块儿,两个孩子会不会膈应?”
杨焕军一把将江蔓蔓拉到怀里,江蔓蔓想挣脱也挣脱不掉,索性任由他搂着,只是眼里依然严肃的说:“咱俩的事是咱俩的,我不想牵扯孩子。”
“这事你就别管,我那丫头以后迟早去外地念书,用不了几年,都忘干净了。”
“但……”江蔓蔓一直有件事要对杨焕军说,突然被他吻住了嘴,也不想再扫兴,咽下没说……
当她开着车回家,在路上不断给儿子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接,她就一直打,直到儿子接起不耐烦的说:“干嘛?”
江蔓蔓听出他在网吧,像往常她定会大骂一顿,但今天她耐着性子的说:“兆明,妈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茄子,陪妈吃顿饭。”
电话突然被挂断,她以为又见不到儿子了,没想到竟然和儿子在电梯里碰到,她捋了捋头发,手放在儿子肩膀上说:“别成天只知道打游戏,难不成以后真打算像你爸一样卖死人的东西。”
宋兆明心不在焉的说:“卖死人的东西没什么不好,最近正和我爸商量和人合作做殡葬一条龙服务。”
江蔓蔓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宋保行下班比她理发店还晚,有时候凌晨,为此她总数落他和鬼一个作息,她回家就去厨房给儿子做饭,忽然发现儿子今天变乖了,于是问:“和谁在网吧打游戏?”
宋兆明正在客厅沙发一边给杨菲菲发信息一边回答道:“朋友。”
“男的女的?”
“女的。”
江蔓蔓突然放下刀,手按在菜板上,一阵心慌,想必这女的就是杨焕军的女儿,但还是继续切着菜,宋兆明突然来厨房帮母亲剥蒜洗菜,并认真的说:“妈,其实我挺喜欢吃你做的饭,虽然没姨夫做的好吃,但比外边馆子可有滋有味多了。”
江蔓蔓不禁涌出一丝惭愧感,看着儿子说:“以后想吃什么,和妈说,妈学。”她害怕儿子知道她和杨焕军的关系,更害怕她害怕的事情发生,她犹豫了下说:“我一直没问过你,我和你爸离婚,你什么想法?”
宋兆明一边剥着蒜,一边无所谓的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我能有什么想法,希望你们好聚好散。”
江蔓蔓嗤笑道:“你倒是想得开,那我问你,我和你爸离婚,你跟谁?”
宋兆明依然满脸不屑,将蒜拍到菜板上,插着腰说:“你们大人尽喜欢问这种问题,不管跟谁,还能断了血缘关系不成?我马上快成年了,我谁也不跟。”
江蔓蔓试探的问:“那如果我再嫁人,你会不会反对?”
宋兆明笑着说:“我哪有资格反对,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若因为我耽搁了自己的幸福,我才罪大恶极,不过……”宋兆明眼里浮起一丝阴翳,眼神也变得冷冷,转身说:“妈,不管你嫁给谁,别人若是真心,我无话可说,但这世上我相信只有两个人最爱你,就是我和我爸,我爸虽然总入不了你的眼,但他是实心实意对你好,再有就是我。”
江蔓蔓突然有些感动,他瞥了一眼比自己都高半头的儿子,突然发现他似乎成了大人,能说些让人窝心的话,但她还是沉沉的叹了口气,并把儿子打发出去,很多年她没有这么认真的做菜,等做好,宋保行突然回来了。
宋保行进门闻到饭味,看着妻儿,突然很恍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中学后儿子成天浪在外边,老婆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换了鞋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但脸上忍不住笑着说:“回的早不如回的巧,今天这饭不错。”
江蔓蔓抬头瞥了他一眼,原来讨厌一个人也可以成为习惯,今天她没心思吵架,就多盛了一碗饭放桌上,但看着宋保行一身脏,还是没忍住蹙着眉说:“门口有消毒水,你换了衣服消了毒再进来。”他常年和死人的事打交道,所以家里常放着辟邪的摆件,以及消毒液。
宋保行脱了衣物裤子,只穿着一身黑色保暖衣,洗了手才坐在餐桌,一家三口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凑全吃了顿家常便饭,江蔓蔓看着儿子低着头,神间似有落寞之色,于是问:“为情所困?”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儿子和杨焕军女儿的事。
宋保行在家实在没地位,第一是老婆,第二是儿子,两个人都是尊神,尽管儿子早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天的话全对着买棺材筹备丧礼的人说尽。
宋兆明一边吃着一边说:“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考上大学。”
江蔓蔓和宋保行都目瞪口呆,江蔓蔓放下筷子,盯着儿子问:“你说什么?你想考大学?”一向顽劣的儿子要改邪归正,就像太阳打西边升起似的让人震惊。
宋兆明说:“我想去外边看看,想和……那个谁去一个学校。”
“你真有那么喜欢她?”杨蔓蔓放下筷子,“她叫什么名字?”
宋兆明笑着说:“杨菲菲,三中的一女孩。”
江蔓蔓再也拿不起筷子,站起来说:“你们吃,我有点头晕,回去躺会儿。”她回到房间,马上给杨焕军发了一条短信:“我们要不断了吧,全当为了孩子。”
……
杨菲菲洗完澡,齐腰的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背后和胸前,母亲在外边喊:“菲菲,你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杨菲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散落在床上的一摊衣服说:“不耽误明天搬家。”父母已经正式离婚了,她以后跟着母亲住,这个家终于要散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宋兆明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表决心以后要和她上一所大学,她知道职校学生也可以参加全国统考,但也知道他底子很差,且不是学习的料,况且她也不想背负他的未来,于是回复道:“我们就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中前行吧,不必为我改变什么,我也不想为你的未来负责。”
她放下手机,把发根吹干后,整理起书桌,她实在太累了,好在还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她终于要从笼子里逃出去了,不再参与父母的生活,并把这一切全都抛之脑后,享受全新的人生,忽然外边大门传来声响,她想大概是父亲回来了,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住的最后一晚,跟母亲生活后大概以后也不会常见到他,等高考后她去了外边念书,更是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
她推开卧室门,准备给父亲去微波炉热菜,也像是在完成一个告别的仪式,当她刚仰起头和父亲对视,一张粗糙的大手突然遮住了灯光朝她甩来,她踉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整个脑袋嗡嗡嗡的……
“杨焕军,你干嘛呢?”
孟媛闻声从书房跑来,扶起女儿一看,脸上一个大红印子,整个人似乎变得呆了。
“今天没你的事,你给我到一边去。”杨焕军瞪了前妻一眼,只看着女儿问:“你小小年纪怎么就上赶着做贱货。”
杨菲菲听不到父亲在讲什么,耳边依然嗡嗡嗡的,她抓着母亲的手说:“我听不见了。”
杨焕军抓着女儿衣襟把她一把提起,说:“少装蒜,你说你是不是在外边和人谈恋爱?”
“妈,我真的听不见……”杨菲菲连哭也忘了,只觉得整个身体忽然麻木。孟媛推了杨焕军一把,“你打她做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杨焕军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别以为离了我就不敢打你。”
孟媛抱着女儿往屋里走,杨焕军从腰间抽掉皮带,抡起来就打在这母女身上,孟媛护在女儿身前,要往出逃,杨焕军则抓着女儿的衣襟往餐桌那边拽,并捏着她的脸说:“你要是敢谈恋爱,信不信老子今天打死你。”
杨菲菲觉得一颗心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全身血液发凉,她泪眼汪汪的看着父亲,喃喃道:“爸,我做错了什么?”
她依然听不清父亲嘴里的话,只感觉父亲好像要要她的命,她大声喊着母亲求救,而母亲被父亲揣在地上,这样的画面她其实见多了,甚至见过更残忍的,只是如今这残忍落到自己身上,她曾经总觉得母亲挨打的时候很疼,现在她发现并不疼,完全没有知觉。
父亲突然松开了她,转而开始打母亲,而她全身发着抖,两条腿根本无力走到母亲身边,只是跪在地上,想喊什么,却发不出声,好在能听见了,他听到父亲一边打母亲一边说:“你不是老师吗?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
杨菲菲突然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把刀,突然一股热血蹿到了头顶,她觉得她已经不是她自己,她向父亲走去,父亲捏着她的手腕笑道:“怎么,要杀死老子?来呀,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杨菲菲的泪从眼眶落下,刀连着手臂一起抖着,母亲突然朝她咆哮道:“菲菲,回屋……”
她在某一瞬是想着把刀插在父亲身上,但转念她变成一种更激动的情绪,她拿着刀划在自己手腕上,鲜血马上涌出,她把刀扔到地下,哭着说:“我受够了,让我死吧。”
孟媛过去抱着女儿,捡起地上的刀就要挥向杨焕军,挨了这么多年打,她从未叫过,但今天她像疯子似的声嘶力竭喊道:“杨焕军,做个了断吧……”
杨焕军突然傻了,马上把自己关进卧室,并叫了救护车。
杨菲菲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孟媛一句话也没说,她觉得自己似乎要变成第二个疯子江茵茵,在医院急救门口,她冷眼看着杨焕军说:“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得偿命。”
杨焕军突然头皮发麻,这么多年他从未怕过这个女人,但现在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