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定程
第二天放学后，于文艺部活动室内。
学姐趴在书桌上，慵懒的目光没有焦点的在空中游走。
柔顺的秀发沿着手臂披散到桌面，把桌子染成一片漆黑。
看着她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昨天发生的事情便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了而已。你放心吧，我没有感冒，也没得别的什么病。”
这话让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苦闷。
“这还真稀罕呢，学姐竟然会说累。”
“……唔，确实很奇怪。”
学姐在桌上支起胳膊托着头，又转过脑袋面对着我——尽管眼神不知出差到哪里去了。
“明明我每天都能见到春也同学欸。”
“我难道是什么治风湿骨痛的狗皮膏药吗？”
“说到狗皮膏药……好像最近我们都没什么亲密接触耶。”
“别开玩笑了，一直都没有过好吗。”
“来接触一下嘛。”
“请容我拒绝。”
听到我的回复后，学姐又把左边脸贴在桌子上趴了下来。
“好想出去走走……”
学姐轻轻地嘟哝了一句。
“你想去哪里？”
“绣球花园。你有听说过吗？”
我对学姐口中的绣球花园有那么一点头绪。
那是一个离这很远的地方。从这附近出发，必须要转乘电车或者公交车才能到达。
“那你这趟算是出大远门了。”
“嗯。但我就是想去嘛……我啊，一直都很喜欢绣球花。”
“是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春也同学呢？你喜欢花吗？”
“得看是什么花呢。如果是樱花或者梅花，紫藤花这类的我就喜欢。绣球花我也觉得蛮漂亮。”
“难道是有什么喜好标准吗？”
学姐轻轻地笑了。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向我索求答案的意思。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回应她。
“我说，春也同学。”
学姐慢悠悠地爬起身来说道。
“你要一起吗？一起去看绣球花。”
“……和学姐一起？”
“这周的休息日，我们俩一起去。”
就我和学姐两个人，出远门到绣球花园去？
“呃唔啊——”
我嘴里打了结，发出一阵怪声。
“这周末好像会下雨哦……？”
而且冲口而出的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天气好坏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不挺好的。雨中的绣球花是最好看的。”
也不知是好是坏，学姐看来对天气预报毫不在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和学姐的出行算是定了？
“……也对。正常人都不会选择下雨天出门呢……”
说完，学姐弓着背把半边脸埋在双臂之下。
他这般寂寥的举动刺痛了我。于是我说道：“我觉得……也不是不行啦。”
“你的意思……是？”
“就算下雨也不要紧的……”
“真的吗？！”
学姐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直觉告诉我，我们两个人之间对这事情的理解产生了一丝错位。
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就算下雨天出门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诧异的事情，仅此而已。
但学姐的理解，看来和我的原意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好高兴……真期待一起远行的那天呢。”
……看着学姐那笑容满面的样子，我最终还是不忍心去纠正她的误解。
“学姐。”
“嗯？”
所以我才想要纠正我的表达。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我。明明答案早就决定好了，我却没有马上明确的表达出来。
“周末一起外出吧。我们一起去看绣球花。”
“嗯嗯！就这么办吧春也同学。来，我们快来把当天的行程定一定嘛。”
——之后，我们便开始讨论起周末赏花之旅的各种细节。
随着行程的细化，我对这趟两人共度的休息日之旅产生越来越强的真实感。这让我的头脑开始发热了起来。
害我感觉这期间自己说的，都是些漫不经心的话。
学姐：“怎么办，春也同学，行程都安排好了。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只得按计划执行了。”
我：“就是为了要实行才制定计划的吧。”
等行程都定下来以后，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我们计划，正午前在车站汇合，吃完午饭以后乘公交车出发；而下午的时间就用来参观绣球花园或者四处观光。
不错，完美。
简直就像是做约字开头会字结尾的那件事。
学姐：“你要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哦，春也同学。这次你也是共犯。”
“……请问”
面对学姐满面的笑容，提起这种话题确实让人有点难以启齿。
“有件事我想事先确认一下。”
“嗯？什么事？”
学姐歪着头。在她的目光下，我打开记忆的匣子开口说道。
“最近不是闹得人心惶惶吗。就那个连续凶杀案……”
听到我的话，学姐抽了抽眉毛，瞪大了双眼。
近期，一连串虐杀事件引起了世人热议。
这些事件零零散散地发生在全国各地。据传闻，受害者的尸体每次都被破坏得惨不忍睹，被发现时多数只能找到尸身的一部分。
犯人至今仍未被逮捕归案。而且事发地点遍布全国，连犯人的踪迹都还理不出头绪。
昨天在最北端出事，今天又在本州的南面发现案情——这种极端的现象已是屡见不鲜。由于案情过于离奇，有人提出观点，认为这些案件或是多人犯案。
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现在犯人依然逍遥法外，这种时候出门可没法保证肯定安全。但，我们还是要去，对吧？”
听到我的话后，学姐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学姐：“确实是有些过于自信，或者过于心大了……不过，我们又不是半夜在街上乱跑。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们不也天天出门上学吗？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嘛。”
我：“我明白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学姐：“你要是担心的话，要不就算了？”
“没关系……”
我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把行程……都计划好了嘛？”
“也是。你说得对……”
学姐笑了，笑得满面春风。
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震动。
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班上一个经常和我聊天的同学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那是画在黑板上的一幅涂鸦：一把伞尖带心的“相合伞”，伞下有两个名字靠在一起。
下地春也和赤羽雪乃……也就是我和学姐。
我连回复都提不起劲，只好叹了口气。
我该从哪里去解释这个误会呢？
但对于这张照片，有几点还是值得我感叹的。
一是感叹，流言的传播速度真够快的。
二是感叹，写有男女双方名字的“相合伞”这一抽象符号，在当今现代社会竟还能保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最后，是感叹学姐的名气之高。就连和她没什么交集的班上同学，都多多少少听说过她的大名。
可以说是某种天赋之才了。
“怎么啦，春也同学，怎么叹起气来了？”
学姐站起来走到窗边，带着和平时一样戏谑的轻笑向我问道。
我关上手机屏幕回答道。
“我就是想到，这回跟我一起出门的可真是个大人物啊。”
“大到让你愁的叹气？那有点难为情了呀。”
学姐笑了笑。
时值六月。从狭小而局促的活动室内看到的天空，渲染着连日不变的阴雨色彩。
啊，对了。
明天我们将要一起远行。
时至今日，我依然跟在学姐的身后亦步亦趋。不过，我相信，就算我无法完全追赶上她，与她并肩同行，我们明天，依然会一同前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