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流涌动
兽祭大典的举办是个较为繁琐的过程，更何况这一次祭典的彩头又大到了这种地步。
如何分配人员，各自又该干些什么，那巨额银两、丹药、功法又该怎么决定归属，都是需要详细商议的事情。
于是一阵喧嚣渐熄，魏元阳宣布五日后正式与众人商谈如何记功论赏，并定下祭典开始日期。
不少江湖人立刻掉头回转，纠集人手准备参加这场盛会。
想必此次祭典的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扩散至整个秋凉府，并蔓延至周边府县，吸引到更多江湖武者前来。
“淳哥、武哥，你说那洗髓丹真有这么神奇？”
街道上，林淳、齐武、林二柱三人从武堂结伴出来。
林二柱的表情依旧带着明显的兴奋。
他一个锻体五层的小角色，也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儿。
齐武神色唏嘘，“那些练脏高手的样子你也不是没看到，那可是武林圣药。”
刚才他听一位练脏后境的掌门与人说，洗髓丹能涨五成晋升先天的概率。
虽说不知道这原本的概率是多大，但这提升无疑是很明显的。
齐武觉得自己如果是练脏境界的话，想来也会去争取一番。
“淳哥，上次受堂主指点之后，你应该已经锻体圆满了吧，可有寻到内功法门？”
齐武朝身侧的林淳问道。
林淳没有正面回答，如今知道他已经练脏的人还不多，自身也无意传扬，免得引来一些非议。
毕竟魏元阳所收的四名弟子中，孙传武还未传出练脏消息。
武堂内外如果知道了林淳早在月前便已练脏，说不定要议论些什么。
他倒不在乎孙传武的记恨，但魏元阳对他有赠礼的情分在，林淳没必要因为一点无用的名声而让这位宗师受波及。
从早上忙到现在，三人都没来得及吃饭，索性找了个饭馆填填肚子。
饭桌上的林二柱和齐武依旧在聊着这次兽祭大典的奖励。
林二柱实力太低，这次祭典奖励中有数的那些东西都不是他能拿到的，所以只打算长长见识、看看热闹。
齐武如今锻体七层，实力不俗，但出身较为一般，目前主要目标是奔着锻体圆满努力的他，最看重那些可以用来购买锻体丹药的银两。
至于内功，他明年就要外放履职了，去京城镇武司报到的时候，能从镇武司那边预支一本。
镇武司名义上管理着大隋过半宗师，其在武道方面的底蕴无比雄厚，齐武到时选择的余地比魏元阳拿出来的这三十几本内功还要大得多。
从这里就能看出，齐武其实是个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的人。
宗师等级的神兵虽利，练脏大药也珍贵异常，但哪怕拿到了，对现今的他也没什么实际帮助，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而一直听着两人聊天却不说话的林淳，同样也在考虑自己该如何选择。
不同于江湖武者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兽祭，身为武堂弟子的他要听四部统领的征调安排。
此次深入赤狐山脉，可能寻常实力的锻体弟子不会被参战，或者只是跟在后面打打下手。
而林淳这种练脏境界的武者必然会被点名委以重任。
林淳哪怕不想去，也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魏元阳和贾丰钱都不是像是惜才的人，况且武者的成长本就伴随着腥风血雨，没有躲在家里闷头苦练就能练脏的。
林淳本身也不抵触进山与凶兽厮杀，正好在实战中试一试他这段时间掌握的怒涛内力。
但令他颇感顾及的地方在于，这次兽祭的筹备实在不同寻常。
魏元阳为何散尽家底也要拉这么多人跟他深入赤狐山脉？
真就是为报儿时夙愿？
怎么如今才想起来？
那三大世家往年一向对兽祭大典态度冷淡，如今怎么痛快的大出血？
府军那位不知隐藏了多久的宗师总兵师景铄，今日也正好恰逢其会的掺上了一脚。
再加上贾丰钱的警告、王家不惜代价的突然拉拢、张知行的提醒……
这里面绝对有他不知道的大事正在发生。
所以林淳现在想的，是该如何从这场不知原因的风波里保住自己的小命。
……
“那人就是林淳？”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从饭馆门前正巧路过，注意到贾丰钱忽然望向窗外的师景铄顺着视线一看，也发现了那位坐在饭馆大堂，气息沉稳的年轻人。
贾丰钱的胖脸上露出恭敬，“正是林淳，一颗上好的武道苗子，不出十五年，必是练脏中的顶尖高手。”
这个评价其实已经很高。
练脏三境不像锻体十层，那不是光靠吃得了苦、坚持打磨筋骨气力就行的。
中、上两座丹田的开辟，非日积月累能成，这其中需要对内力有很深的了解和掌控。
就连当年被誉为大隋百年一出之奇才的魏元阳，走到练脏后境也花了八九年时间。
贾丰钱知道林淳根骨绝佳但悟性不足，能给出这等评价已是极为看好。
师景铄对自己女婿的话自然是相信的，他语气惋惜道：“奈何并非我类。”
贾丰钱惭愧道：“有负岳丈信任，这些年在丁字部里也没找到什么好苗子。”
当初师景铄花了极大代价才让魏元阳松口，放自己这位女婿担任丁字部统领，为的就是多送有天赋的军伍子弟进武堂培养，以及从武堂中选拔招揽一些精英。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这些年你选的人里有不少可用之才，其中几个还真起了些关键作用，你是有功无过。”
师景铄拿起茶杯抿了口，他现在卸了甲胄，身上那股霸势收敛许多，形态举止甚至还显出一丝文雅气度。
单纯的莽夫，成不了先天宗师的。
“丰钱多谢岳丈体恤。”
贾丰钱神态恭谨，有些欲言又止。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是一头雾水，
魏元阳上午收完四个徒弟之后，带着一帮人去他的衍武阁坐坐，贾丰钱作为四部统领之一，和张振方、李兆年两人一起留在了擂台这边镇场子，不曾知道堂主大人到底跟这些人说了什么，再出来竟然就弄出如此大的手笔。
师景铄知道他想问什么，“魏元阳把那三家人跟我叫到一起，直接拿出了他藏了几十年的那枚升仙令。”
“升仙令？”
贾丰钱却没多大意外，张知行都能知道的事情，他身为练脏一流高手又是师景铄这位先天宗师的女婿，自然也早就有所耳闻。
“魏元阳终于舍得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以这东西的价值，那三大世家肯出血就不意外了。
对于这种世家豪族来说，升仙令的诱惑就好比将洗髓丹放到练脏后境武者面前，甚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只要能出一个仙人，什么投入都回来了，还能一跃成为大隋顶级的门阀。
师景铄一声冷笑：“魏元阳明显在拿他手里那块升仙令钓鱼，可这三家人还甘愿上钩。
前阵子每家刚被拿走二十万两，这次又要咬牙掏家底，简直愚不可及。”
他们真以为成了仙人就稳赚不赔？
要是如此，这大隋早就被那些有子弟拜入白云门的势力给瓜分干净了！
贾丰钱想了片刻，而后道：“这三家人当局者迷，觉得只要让家中弟子拜师，魏元阳临死前总会把他手里那枚可能存在的升仙令交给某个弟子，张家为此还从我这里买了丁字部的名额。
他们难道看不出这魏元阳是在下饵钓鱼？”
“看出来又如何，这饵对他们来说太过香甜，哪怕最后被人煮了都在所不惜。”
师景铄把玩着手里的玉制茶杯，嘴角玩味道：
“时至今日，他们或许也反应过来，当初自家能得知魏元阳的那枚升仙令还在他手中，完全不是什么巧合。
但那又能怎么样，除了继续被魏元阳牵着走，难道还能半途放弃？”
贾丰钱疑惑道：“岳丈，那咱们就不争了？”
“不争？当然要争！”
师景铄眼中闪过精芒。
他是个宁做鸡头不为凤尾的人，就算拿了升仙令，也不会去拜那什么白云门，给人伏低做小当什么徒弟。
大隋这大好江山有白云门镇着，他当不了皇帝。
但位极人臣、享尽人间富贵却不是没有可能。
前几年晋升先天宗师后他一直隐而不动，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升仙令并不在他最开始的计划内，但如果能将它送给合适的人，对自己进入朝廷中枢照样会有很大帮助。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为了在兽祭大典上强插一脚，而暴露自身的武道修为。
魏元阳放出的饵，他也先尝尝看！
……
张府后院，张家人平时议事的大堂中，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
张知行与自己的大哥、二叔张振方、二婶许卿君几人沉默坐在一旁，就那么看着平时好脾气的家主张静南，一下又一下摔着无比喜爱的古董文玩。
张知行的大哥是个面相儒雅的中年人，他轻轻拉了下身旁四弟的袖子，悄声道：“出什么事了？”
张静南掌家这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回发这么大脾气，他自小到现在也没见过几次。
今天武堂那边的事情一结束，张知行就赶忙跟着父亲、二叔他们一起回来，路上已经听明白了大概。
他低声苦笑道：“我这个师父，把咱们三家都给坑了。”
原本张家的计划是让张知行作为魏元阳的徒弟，在他身边好好表现，等到魏元阳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很可能就会把那枚升仙令和家底都留给他。
另外两家具体如何筹划不知，但估计大抵也是这么个路子。
可没想到这是个套儿！
张知行叹了口气：“他应该早就清楚我们知道他手里有枚升仙令，从出关择徒开始，咱们的意图就被猜出来了。”
“呵，他哪是猜出来的……”
砸了不少瓷器，将心中抑郁发泄不少的张静南坐回了主位，面上怒容也迅速敛去，恢复成了往日那个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张氏家主。
“咱们当初抓到的那个欠账逃奴必然是早就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让你我上钩。”
现在一想，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张振方皱眉道：“大哥，当初咱们几番查探，我还亲自去了齐家一趟，他们家确实是被灭门了，尸体都是本人无误。”
齐家就是魏元阳那位故友所在的家族，张静南等人刚从那名齐家奴仆口中得到升仙令的消息，齐家就被突然灭门了。
当时张振方他们都认为这是魏元阳察觉到了张家暗中在打探自己，为了不暴露升仙令还在自己手中的秘密，出手杀了齐家灭口。
可如果魏元阳是故意要让人知道的话，没必要灭了自己故友满门。
张静南看着自己二弟，冷冷道：“你以为他魏元阳是什么大善人？为了保证我们入套，他何事做不出来？”
许卿君面色沉稳的点了点头。
“大哥说的没错，魏元阳此次虽不知筹谋为何，但显然已经押上全部身家和名望做赌注，他要的东西，比任何信义和良心都重要。
这种人为了计划万全，是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张振方也明白这个道理，思索道：“如此一看，之前李家和王家肯定也中了和我们一样的套，怪不得都在择徒这件事上投入巨大。”
张家和李家都因此差点彻底撕破脸。
张知行这时开口道：“父亲、叔叔婶婶，观今日师景铄的态度，守清遇害之事是否也与魏元阳有关？”
他也不叫什么师父了，拜师一事双方可谓各怀算计，要说之前张知行对魏元阳这位宗师还有一些发自内心的尊敬，现在倒也消失殆尽。
张静南沉吟道：“老四你是说魏元阳又把丁字部的名额卖了一遍？”
确实很有可能，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就是孙传武顶了张守清被废后的空缺。
张知行沉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师景铄可能也跟咱们一样对升仙令有意。”
“这是必然的，以师景铄的作风，他哪怕自己不用也要拿到手。”张静南对自己二弟又问道：“振方，师景铄果真是先天宗师了？”
张振方神色凝重，“当时我仔细感知过，确实是先天罡气，不过他的气息不算雄厚，应该刚踏入先天没几年。”
此人是他们目前最大的障碍。
世家与宗师大多时候能平起平坐，是因朝廷秩序法度和利益衡量。
但在眼下这种情况，张家无疑是处于弱势的。
许卿君正色道：“如今局势混乱，各方都有所求，先要弄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又可以当做盟友，理清各个阶段的主次才是关键。
魏元阳说此次兽祭中出力最多者将拿到升仙令，想让我们帮他打入赤狐山脉深处，但我们不能被他牵着走，总要有些额外的准备。”
张静南看了眼这位弟媳，微微点了下头。
张家一共六房，张静南上位时把其中两房压到了外地自生自灭，剩下支持他的四房中，只有一直跟他感情深厚的张振方能参与到真正决定家族兴衰的大事中。
许卿君作为一名外姓媳妇能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是张振方的老婆，而是因为她具备足够的能力。
最关键的是，许卿君从嫁入张家以来，从未回过娘家一次，也未给娘家谋求过一丝利益。
就如当年许卿君嫁进门时说的那样，从此以后再无许家女，只有张家妇。
“卿君，爹和南泽明那边……”
有些话张静南不好开口，只能由张振方来问。
许卿君摇了摇头：“南宗师如何所想我不知道，但我爹与魏元阳的交情确实深厚，他这次不会帮我们。”
许应阳与魏元阳在尚未练脏时就认识了，单凭齐家被杀一事，根本动摇不了许应阳的心境和选择。
毕竟齐家那所谓的故友跟魏元阳是否真有情谊都不一定，也无法证明魏元阳的品性。
“此事这几天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
张静南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升仙令必须拿到，这是我张家跳出秋凉府这座池塘的唯一机会，哪怕为此倾家荡产，亦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