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天择徒
“堂主昨日出关了。”
阁楼里，贾丰钱喝着茶水，缓缓说道。
林淳闻言愣了下道：“堂主竟然出关了？”
说起元阳武堂的堂主魏元阳，那可是个传奇般的人物。
武道分三境，锻体、练脏、先天。
锻体境打熬身体、强炼筋骨，力达千斤。
练脏境强壮内腑、催生内力，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先天境可称宗师，周身外放罡气，万军之中来去自如。
魏元阳十三岁开始习武锻体，十七岁便成了练脏高手，随后转战大隋各府，等到二十八岁的时候成就先天宗师，可谓百年难遇之奇才，于江湖中闯下偌大的威名。
之后没几年便远游诸国，挑战各地武道大家名宿，直到三十年前回到了家乡秋凉府，接受朝廷招揽，成为秋凉府武堂的堂主。
元阳武堂这个名字，就是在魏元阳来了之后更改的。
而林淳对这位堂主的印象，基本也就止步于此了。
魏元阳坐镇秋凉府武堂之后没多久便开始闭关，经常三五年不见踪影，林淳从当初被武堂选中至今已有七年，却也仅仅在四年前的兽祭大典上见过对方一次。
而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亲眼见到先天宗师的模样。
不过现在林淳更好奇的是，堂主出关跟贾丰钱叫自己过来有什么关系。
贾丰钱看出了他的疑惑，没等他开口询问，便轻笑解释道：“堂主今早把我们几个统领叫了过去，说自己今年已经八十三岁，这次出关之后，十年内是不会再闭关。
他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在武堂的锻体武者中物色弟子传承衣钵，目前暂定是四个名额。
林淳，你仅用七年时间就达到了锻体九层，如此根骨资质也算上等，在武堂同龄人之中与你实力相近的也不过十余个。
这先天宗师的弟子名额，你觉得如何？”
看着贾丰钱与刚才问自己武技练得如何时一摸一样的笑眯眯表情，林淳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他试探问道：“贾师，难道堂主把这弟子名额的推荐权给了您？”
“胡说八道什么。”贾丰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堂主他老人家收什么人当弟子，那是我能影响的嘛？”
“那您……”
林淳有些不懂了，他还以为贾丰钱这个财迷是想趁机从自己手里捞一笔银子。
贾丰钱见此便开门见山道：“直说了吧，也用不着我推荐什么，堂主今早已经问过四部之中有哪些出挑的弟子，你小子的名字已经入了堂主耳朵。
但问题是，李博、张知行、王惑、刘明远这些人也都在名单之上。
他们可大多跟你一样都是锻体九层，还有两个已经锻体圆满了，年岁也都相近，而你的武技进境又差上那么一些，想要夺得一个名额，必须在锻体上再进一步。
正巧我这里有瓶小阳丹，它的功效你也清楚，看在师徒一场的情面上，一千两银子便宜卖你了。”
看着贾丰钱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药瓶，林淳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位贾统领还有丹药方面的业务。
这小阳丹是种单纯的进补大药，可滋补内腑、强练五脏，所以使用者大多是练脏境界的高手。
但对于锻体后期的武者来说，小阳丹同样具有增强气力的作用，但由于价格昂贵，向来也只有那些大族子弟才用得起。
说起来小阳丹在市面上的售价大概是一百二三十两银子一颗，这一瓶小阳丹少说也有十颗。
以贾丰钱的作风倒不至于以次充好，估计这次他应该是真想卖个人情给自己。
可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哪怕他这几年随着实力的增长，每次进山猎兽的收获都不错，如今家底也不过七八百两的样子。
虽说要是去筹借一番，这点缺口也能补上，但林淳手里的钱还有它用，轻易不能让自己负债。
最重要的是，林淳对于拜魏元阳这位先天宗师并不太感兴趣。
【日积跬步】每日都会增强他的一丝体质，而这个增长量根据林淳多年来的亲身感受早已发现并不是一个定数，而是他自身体质基数的万分之几，也就是说随着他的实力愈发强大，修为进境也会愈来愈快。
再有就是林淳清楚自己真实的习武资质并不高，诚然拜先天宗师为师后，所能得到的那些经验指点、高深武学对他有很大帮助，可同时又有暴露自身异常的风险。
毕竟就连与他只有几次指点的贾丰钱都已经对其武技进境有所疑问，以先天宗师的眼界，朝夕相处之下更容易被发现问题。
林淳清楚自己脑海中的神秘方砚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这远比拜师得到的好处重要无数倍。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林淳心中已然打算拒绝这份人情。
贾丰钱见他半天不语，以为林淳手头紧张，沉吟一声道：“如果你暂时没这么多银两，这瓶小阳丹你也可以先拿走，事后补给我就行。”
林淳心中已有决定，但面上还是露出犹豫之色。
“贾师，还请容弟子回去考虑一番再给您答复。”
贾丰钱皱起眉头道：“以你的出身，将来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林淳拱手不语，似有难言之隐。
贾丰钱与其不过几次银两交易，这次本觉得林淳平日练功异常勤苦，根骨又算上佳，才起了做个顺水人情的心思，可林淳却扭扭捏捏，顿觉扫兴。
他一挥衣袖，语气平淡道：“罢了，你走吧，尽快给我准话。”
“弟子告退。”
等林淳离开后，贾丰钱不由叹了声：“朽木不可雕。”
……
‘宗师择徒……武堂之内要起风波了。’
青医堂雅间内，林淳心中暗叹一声。
武堂，乃大隋武道最为核心所在，其为官办，每府设一堂，以先天宗师坐镇，其主要职责有三。
一为培养大隋精英武者、筑建武风，二为朝廷充实武道高手、镇压江湖匪盗，三为捕杀山中凶兽，维护村镇安宁。
值得一提的是，凶兽并非寻常山野虎狼，而是更加凶猛也更加聪明的狂暴兽类，它们遍布于大隋山川之中，时常下山袭人、毁坏良田，如不加遏制，很快便能弄得乡野之间民不聊生，进而影响一府之地的粮食运转。
所以锻体四层后，武堂弟子就要加入四部下属的狩山队。
贾丰钱之所以被称为丁字部统领，便是因为丁字部本身就是这么一个集武者培养与实战的部门。
而涉及到实战，再加上常年捕杀凶兽所带来的利益，数百年下来，武堂已经成了大隋朝廷中一股颇为庞大的势力，自然也就引起了诸多权力纷争。
以秋凉府元阳武堂为例，先天境堂主魏元阳高高在上、常年不问庶务，甲乙丙丁四部统领便是武堂这数百精锐武修的直接掌控者。
其中甲乙丙三部分属秋凉府李、张、王三大世家，这三家在秋凉府七城之中经营上百年，势力从府衙、商贾、田地……一直延伸到大隋朝堂，可谓根深蒂固，在武堂之中同样各有山头。
这次魏元阳择徒，不说其先天宗师的超然实力，单是堂主衣钵传人的位置，就意味着这四人是下一任四部统领的有力竞争者。
三大世家向来将四部视为囊中之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而丁字部统领贾丰钱虽不是世家出身，但不说他本身练脏后期的实力，他的岳丈更是秋凉府军总兵师景铄，其人能在世家环伺的元阳武堂中担任一部统领，便是有这位的支持。
贾丰钱今日对林淳的善意拉拢，大概就是有观察他能否成为府军在武堂下一个代言人的意思。
这倒也不奇怪，如今武堂四部之中，能达到锻体九层或圆满实力者不过十余人，缩小到丁字部中更是只有那么三四位，其中又以林淳的家世最为清白简单，平日又低调内敛，从不拉帮结派，是最容易掌控驱使的对象。
而林淳隐约看出了这点，也更让他不愿掺和进武堂内部的暗流之中。
【日积跬步】可让他的气力与神魂越涨越快，【少当惜时】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提升技艺武功，这两者不只抹平了他根骨悟性上的不足，更是给了他往更高处前进的捷径。
林淳手掌摩挲着青医堂送上的茶盏，心中暗道：‘等三年后武堂十年期满……’
“这位客官，您的药材已经点好了，诚惠七十三两六钱。”
一名药堂伙计将打包好的纸盒放到林淳面前，神态恭敬。
林淳点了下头，取出银两交给对方，随后起身带着药准备离开。
这时伙计又提醒道：“客官，最近阳顶枝比较缺货，这次您要的阳顶枝是我们药堂最后一份了。”
林淳扭头问道：“所以后面要涨价？”
“客官您误会了。”伙计连忙摇头解释：“我青医堂身为老字号，轻易不涨药价，只是这阳顶枝暂时稀缺，您又是我们药堂的老主顾，所以掌柜的让我问问您，这味药材以后是不是继续要，是的话再有货就给您先留着。”
林淳闻言皱了下眉，随即又从怀中数出二百两银票放到桌上。
“再来药的时候按照老方子抓，每旬配好后直接送到武堂去。”
林淳没有留下姓名，说完便离开了。
青医堂多年来负责元阳武堂的丹药供应，双方往来甚多，又怎么会不认识林淳这个武堂精英弟子。
之前伙计不称姓名，只是药堂的规矩罢了。
……
秋凉城东，小柳巷靠近巷尾有一间院子。
小院占地不大，光滑的鹅卵石铺地，以青竹勾勒小路，联通主屋与东侧一块荷花小池，北面还种着一颗茂盛的桃花树，颇显雅致幽素。
此时树下，一名鹅黄长裙的豆蔻少女坐于榻上，手里拿着绣绷，笨拙而认真的在上面穿针引线，柔美而娇嫩。
在她旁边还坐着一位头发盘起的女子，其人一身青雪褶裙，肩披轻纱，正烹煮着一壶清茶。
微风拂过花枝，落下片片桃瓣，飘到了少女的鼻尖，打断了她的专注。
少女抬起头揉了揉肩膀，看着身旁的清丽女子。
素雅的衣着不掩其美貌，那娟美的面容连同为女人的自己都觉得惊艳。
“又在发什么呆？”
女子倒了杯清茶，随手捻起几案边飘落的花瓣放入杯中，递到了少女面前。
女人清冷岑寂的嗓音让少女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茶杯，轻笑道：“我在看青兰姐姐你啊，真是美的令人着迷。”
笛青兰素手拿起汤匙，放入茶壶缓缓搅动，动作淡雅柔美。
“美与丑皆为表象，说到底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姐姐为何如此说？”少女抿了口清茶，不解道：“好看就是好看，总归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话音刚落，少女的身子突然僵了下，她左手捂着心口，一双柳眉皱起，脸蛋上浮现一丝苍白痛苦之色。
笛青兰见状不紧不慢的又倒了杯热茶，送到少女唇边喂其喝下。
暖热的茶水下肚，少女的脸色很快就好了不少。
“你的寒症依旧不见好？”她淡淡问道。
少女喘了口气，无奈苦笑：“兄长找了不少有名的大夫，都看不出什么根由，大抵说是我幼时那场风寒所致。”
“若只是风寒病根，也不该多年未见丝毫好转，皆为庸医罢了。”
“兄长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以后要带我去找更好的大夫诊治。”
少女仰身看着头顶的桃树，微风带着花香吹过娇嫩的脸颊，扬起几缕鬓间发丝。
“其实这病又死不了，何必再折腾什么，过上这样的安稳日子已经很好了。”
笛青兰并未接话，继续摆弄着小桌上的茶具。
过了片刻，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潇潇，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