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波
院子里，林淳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听着匆忙赶来的林二柱讲述早上发生的事。
“张守清被人废了？”
“是啊。”
林二柱拿着海碗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茶，表情带着点幸灾乐祸。
“什么时候的事情？知道是谁干的吗？”
“听说是昨日在大孤山那边跟一群江湖武者起了冲突，对方都是好手，张守清被人打断了两只腿，如今正在回来的路上。”
“跟江湖武者起了冲突？”林淳笑了一声，“你信吗？”
林二柱疑惑挠头：“这不是很正常吗？”
武者这个群体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基本都是好勇斗狠之辈，性格桀骜不驯。
江湖之上，因各种原因而导致的武者争斗数不胜数，这张守清在赤狐山脉里跟这些同是去捕杀凶兽的武林人士起了冲突，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就连林淳他们，之前在七星山也遇到过来抢食的江湖武者，只不过因为他们这边算上脚夫有五六十人，对方才被逼走。
否则，这就是一场标准的江湖争斗事件。
所以林二柱觉得，张守清遇到那些武林人士根本算不上奇怪，顶多就是倒霉的碰上了硬茬子，吃了一个大亏。
林淳摇头道：“你也不想想，张家这次为了拿到功勋榜前四，到底派出了多少人。
光是练脏高手就足有六位，怎么这么轻易就让张守清出了事？
更何况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是十月初四，距离堂主择徒的三月之期只有三天了。
林二柱闻言面露惊讶，“淳哥，你的意思是那帮人冲着张守清去的？”
武堂虽说也是培养武者的地方，但这些弟子与江湖武林基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林二柱之前还真没想过，江湖上会有人故意针对张守清。
林淳穿上外套，平静道：“具体如何我是不知，但这事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咱们去武堂，且看看张家是什么反应。”
……
林淳很快就看到张家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他与林二柱刚进武堂，便听校武场后方四部阁楼那片地方传出了阵阵暴喝。
“李兆年你个老畜生，今日我跟你不死不休！”
正好刚踏进武堂大门的林淳听到这声音，扭头对林二柱道：“张统领这是怒不可制了。”
林二柱嘿嘿一笑，“那可有好戏看了。”
林淳点了点头：“练脏武者的交手，确实值得一看。”
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要踏入练脏之境，能多看看这些内力高手的交战，也有助于他更快适应增长后的实力。
说起来这种机会比较难得，平时这帮武堂统领们可不会轻易交手，哪怕是偶尔为弟子们展示切磋，也仅是点到为止。
今天这张振方看样子是真想弄死李兆年，林淳可不想错过这机会。
两人随即穿过大堂往那边走去，此时那边已经围了一堆人，远远看着两道身影在校武场中央辗转腾挪。
林淳两人到的时候，还听见李兆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张振方，你他娘的疯了吧，我何时招惹了你？！”
这位身材魁梧的老人此时在场中左冲右突，企图摆脱张振方的追杀，一时间颇为狼狈。
张振方这时早已没有了以往那副儒雅中年的模样，他一脸赤红怒容，手中一柄青白细剑如小雨纷落，看似轻柔无力，却满是暗藏杀机。
那周围地面上被剑气快切成豆腐块的青石板，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放你娘的屁，你敢说张守清不是你派人去废了的。
行，你李家既然不讲规矩，那我也没什么可说，今天我便也废了你！”
“我看你是真疯了，张守清被废跟我李家有什么关系，我李家敢做的事情从来都敢认，但你也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说我派人废了张守清，那你拿出证据！”
“证据！等你死了我烧给你……”
校武场边缘，林淳抱着双臂靠在墙角，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
乙字部统领张振方擅使快剑，号称轻风细雨了无痕，以形容其剑术之快、之密。
而甲字部统领李兆年则练了一手大刀，当年曾斩杀过江湖上名声不小的云岭十三盗，也是练脏后境之中的高手。
但此刻李兆年不知是无意激化矛盾而故意相让，还是在张振方的快剑之下无暇拔出背后的金背大刀，一直在场中躲闪防守。
“淳哥，你说他们谁能赢啊？”旁边的林二柱好奇问道。
林淳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知道。”
林淳也就能看看明面上的态势，练脏后境高手与他这种还未锻体圆满的武者之间，差了得有几百个林二柱，他又如何能看出胜负。
“以咱们的眼力，确实看不出什么，但张统领这一手快剑是真让人羡慕。”
手里拿着把长剑的齐武走了过来。
他也是练快剑的，在武堂一众使剑的锻体后期弟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林二柱意外看着齐武，“齐师兄，你怎么也在啊。”
自狩山归来之后，包括林淳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闭门练武，打算用功勋换来的丹药之力提高一下锻体层次。
其他狩山归来的队伍基本也同样如此，很少还会锻体中后期的弟子来校武场这边找人切磋武技了。
而看齐武的样子，他应该是刚跟人比了一场。
齐武见林淳也好奇看向自己，便笑着解释道：“我之前刚进入锻体七层不久，短期内再吃丹药不利于根基，所以就先磨炼下技艺。”
林淳了然点头，“有时间我们也切磋切磋。”
他使的厚剑算是重剑的一种，跟快剑不是一个路子，但也值得借鉴观察一下。
齐武一听连忙摆手拒绝。
“算了，林师兄你那一手烈阳剑我看都能开碑裂石了，我这手腕可接不住。”
他的剑虽然快，可也没快到林淳碰不到的地步，只要粘上那么一下，以林淳能与玄级巨熊角力的实力，搞不好会直接剑毁手折。
林淳见此也不强求，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场中。
张振方与李兆年都是练脏后境的一流高手，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李兆年选择一味躲闪避战，自然很快落入下风，甚至吃了实亏。
刺啦！
张振方直刺的一剑从李兆年左肩划过，凭空带起了一道细长血痕。
李兆年顿时吃痛，侧头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擦伤。
随后，他的表情也彻底阴沉下来。
“小崽子，你真以为我不敢跟你打？”
“那怎么能呢。”张振方一甩长剑，冷笑道：“我可一直等着李统领你好好赐教呢。”
“自己找死真是怨不得别人。”
李兆年目光冰冷，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柄背纹金龙的长刀。
“一个靠丹药堆出来的练脏后境，要不是张家在背后撑着，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振方面无表情的抬起持剑右臂，“废话少说，今天你得留下点东西了。”
李兆年不再言语，眨眼间便提刀冲到张振方面前，手中金背大刀猛然劈出，气势逼人！
张振方亦是面露杀意，长剑直刺对方要害。
正当围观的林淳等人觉得正戏终于来了的时候，一缕墨色从天空飘下，就这么立在了即将碰撞的两人之间。
啪！啪！
两声炸响凭空出现，却见李兆年的刀与张振方的剑同时击中那墨袍身影。
不，确切来说是击在了身影周围那一层半透明的气罩之上。
此乃先天罡气，宗师之证！
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先天宗师，自然只有魏元阳了。
李兆年与张振方两人眼中皆有错愕闪过，随后立马撤刀收剑，抱拳躬身。
“见过堂主！”
“见过堂主！”
不远处的弟子们更是惊讶万分，接着齐齐单膝跪地。
“武堂弟子拜见堂主！”
不少新加入武堂的弟子心中更是激动万分，他们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先天宗师这等武林巨擘。
魏元阳今年已逾八十，但他的容貌并不太显老，除了白须白眉外，顶多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头银丝白发随意披在身后，与那件星斗墨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作为全场焦点的魏元阳先是看了眼那边跪着的众弟子。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厚朴低沉，却能让十几丈外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堂主！”
众弟子随即起身，但目光依旧盯在这位先天宗师的身上，仿佛要看出如何成为这样的武道强者似的。
接着魏元阳看向了自己左右两边的李兆年和张振方。
这次他的声音就没那么柔和，却也听不出喜怒。
“你们是在干什么？”
“回堂主。”李兆年恭声道：“武堂弟子张守清于昨日在狩山任务中与江湖武者发生冲突，导致张守清双腿折断，脚筋也被挑了。
消息传回武堂后，卑职等四部统领便立马开会商议此事，结果张振方统领觉得此事是卑职所为，二话不说就对卑职出手。
卑职理解张统领心中悲戚，一直没有还手，可张统领不分青红皂白，杀意甚坚。
卑职被逼无奈，只好拔刀相抗了。”
魏元阳听完之后将头转向另一侧的张振方，淡淡问道：“是这样吗？”
张振方抱拳沉声道：“禀堂主，卑职有证据证明此时乃李兆年指使！”
李兆年闻言怒目圆瞪，道：“扯淡，根本不是我做的，你哪有什么证据！”
魏元阳摆手道：“说说吧，什么证据。”
张振方立马回道：“半个时辰前，信鸽已传回张守清遇害一事的经过。
出手的那群江湖武者以施苍虎为首，此人乃练脏中境的实力，为清水河上游一水寨的寨主。
李兆年与此人早年曾一起闯荡江湖，可谓莫逆之交。
而李兆年任职武堂后，与此人也未断了联系，时常互有往来，李兆年的小女儿去年还嫁给了施苍虎的二儿子，两人更是亲家！
试问堂主，以施苍虎这种有家有业的江湖高手，会随意废我武堂弟子吗？
除非其中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说完，张振方恶狠狠的看向李兆年。
此时的李兆年脸色极为震惊，“怎么会是苍虎干的！？绝对不会！”
“怎么就不会？！”张振方冷冷道：“当时在场的不仅有十余名武堂弟子，还有大量的‘脚夫’在场。
施苍虎亲手打断了张守清的双腿，又挑断了他的脚后筋，几十个人证随便你怎么问，我张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一天就让他们全都说谎！”
李兆年听他说的这么斩钉截铁，脸色顿时铁青。
他知道这事十有八九真是施苍虎做的了。
可他为何会如此胆大包天！
“李统领，你对张统领的话怎么看？”魏元阳负手问道。
李兆年赶紧回过神来，“禀堂主，此时背后必有蹊跷。
卑职发誓，绝对没有指使施苍虎谋害张守清。
此人虽是卑职好友，但卑职从未使唤他做过什么事情，如果真是其所为，那也是江湖草莽惯有的冲动脾气作祟！
请堂主明鉴！”
魏元阳微微点头：“这件事我是要好好鉴一鉴的，先都散了吧，一切都等张守清他们回来了再说。”
说完，魏元阳便离开校武场。
李兆年与张振方对视一眼。
前者苦笑道：“张统领，这事确实……”
张振方打断道：“三日内，你把施苍虎带来，否则这件事我们就认为是你李家做的，到时……你李家人都给我小心点！”
李兆年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原本想要解释澄清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那咱们就走着瞧！”
……
“啧，精彩啊。”
武堂对面的酒楼，刚刚看完一场好戏的林淳与林二柱、齐武一同坐在包厢里，聊着刚才看的热闹。
林二柱表情眉飞色舞道：“林师兄、齐师兄，你们说这事到底是不是李家做的。”
齐武端着酒杯喝了口，沉思片刻道：“其实看李统领的反应，我觉得不太像是李家所为。
别说张家人了，就连咱们这些弟子都知道李统领跟那清河水寨的施苍虎是至交好友，李家怎么会让这个人明目张胆的出手。”
林淳剥着手里的花生，“那老齐你觉得会是谁在搞鬼呢？”
意外是绝不可能的，施苍虎行走江湖多年，知道什么因会结什么果。
他哪怕把张守清等人都打一顿、收获都抢了，也都不算什么大事。
练脏高手终归是练脏高手，在江湖中有着它必然的地位和实力。
但他要是在这宗师择徒期间，故意废了张守清这个张家花不小代价才内定下来的人选，那就是要命的事情。
没有人在背后推动的话，施苍虎是绝对不会敢做的。
齐武听出林淳的意思，他稍微想了想，皱眉道：“难道是王家？”
林二柱也马上反应过来。
“还真可能是王家干的，毕竟王家也在争那第四个弟子名额。”
林淳却摇了摇头：“先不说王家靠什么才能使得动施苍虎，就说李家和张家不会想到这一点吗？
幕后之人不太可能是他们，因为嫌疑还是太大。”
林二柱挠了挠头：“那会是谁干的？难道真是李家在演戏，实际就是他们所为？”
林淳不置可否，因为他也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再等几天看看吧，波折估计不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