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庭审（四）

“当时苏主编告诉我，他去杨宅，不只是跟向春花探讨诗歌、文学，还非常乐意跟刘朝阳交流。

他提起刘朝阳，当时我以为他的目的是淡化跟向春花之间的关系，是想竭力地从是非漩涡中脱出身来。

现在想来，他其实就想告诉我这句话——刘朝阳是英国牛津大学化学系毕业的，而且还特意点出他到济南来的时间，是民国二十年。”

杨霖看了苏金桥一眼，苏金桥点了点头，眼里的欣赏之意甚浓。

杨霖接着说道：“把真实意思隐晦地藏在一段话里，这是非常高明的。

除苏主编外，李委员也暗示过我。

我去找纪长官的时候，有幸见到了李委员。

他告诉我，不要被表面现象欺骗，又特意当着我的面，跟纪长官提起刘朝阳将要去省政府任职的事。

后来我一问才知道，是向春花向纪长官推荐了刘朝阳。

当时没有意识到什么，现在想来，李委员是在暗示我，刘朝阳跟向春花关系不一般。

向春花交际广泛，有官员、有富商、有医生、有报社主编，这可是一个很厉害的关系网啊，可为什么受益的不是她自己，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刘朝阳呢？

值得深思啊。”

“谢谢李委员。”杨霖向他便宜叔道了谢。

李景林笑着点了点头。

“倒不是说李委员和苏主编已经怀疑真凶就是刘朝阳，而是他们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向我传达了一个信号，能否理解，或者能否把这个信号的价值发挥出来，就看我的悟性了。”

“让他们失望了，我第一时间并没有悟过来，而是到了昨天晚上，才全盘想通。”

杨霖接着说道：“昨天下午临近下班，刘朝阳和向秋生通过同事邀请我赴宴，我拒绝了。

韩主席以清廉治政，局座也一直在倡导廉洁治警，我不敢违犯纪律。”

说到这里，杨霖看向老韩和刘钦礼，二者均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可是，吃过晚饭之后，刘朝阳和向秋生又登门送礼，送了大概十几块大洋吧，原因是听说了我在私下查案，问一下我有何进展。

当时感觉就不大对，因为他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向春花啊，怎么反倒关心起一向不被重视而且已经死去的杨希银呢？

当然，向秋生关心妹夫也是人之常情，我也没有多想。

可当我义正辞严地说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时，刘朝阳竟然有些慌乱，然后我就把他们推出去，当然那十几块大洋也强塞给了他们。”

“他们走后不久，杨树申先生，就是死者杨希银的父亲又登门了。”

杨霖指了指杨树申。

杨树申冲主席台鞠了一躬。

杨霖又道：“这位才是真正的苦主，见到我之后仍是哭泣不已。

他告诉我，向家原来是想与刘家结亲的，后来因为向父病重，杨家出钱给她父亲把病治好了，向春花才嫁给了杨希银。

另外，这位失子父亲告诉我，他深知儿子的才貌与儿媳不般配，他认为巧妇伴拙夫，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所以一直惴惴不安。

而刘朝阳回国后又赶来济南，更是令他这种不安达到极至。

虽然没有明说怀疑刘朝阳，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时候，我才豁然贯通。一下子想明白了，真凶就是刘朝阳！”

说罢，杨霖看向刘朝阳，刘朝阳惊慌失措，双手连摇：“不，不是我，我不是凶手。”

杨霖道：“先别急，等我分析完，你再辩解。”

杨霖拿起那颗钉子。

“先说这颗钉子，钉子的高度是一米六六。

我们知道，在往墙上砸钉子的时候，一般都是把钉子置于眼睛以下，或者平行，而不会置于眼睛以上。

而我们的脸，一般都是15到18公分，眼睛的位置大约距下巴10-12公分，距头顶约有5-6公分。

一米六六加上5-6公分，就是一米七一到七二之间。

也就是说，凶手身高一定在一米七以上。

而符合这个条件的嫌疑人都有谁呢？

张东一米六七，显然不是他。苏主编身高也不足一米七，纪长官不用说了，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就剩下刘朝阳了。”

杨霖往台口走了两步，问刘朝阳：“请问刘老师，你身高多少啊？”

“我……，我……。”刘朝阳支吾着不说。

“刘老师，要不要我让人来量一量啊？”杨霖微笑着说道。

“我……一米七一。”

杨霖走回去，接着说道：“刘朝阳身高一米七一，完全符合我的推断，也就是说，只有他满足凶手身高这一条件。”

“杨霖，仅凭这一点，不能完全说刘朝阳就是真凶吧？也许真凶不在这些人当中，另有其人呢？”王固俊问道。

“当然，王副科长别急，听我往下说。”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物证，就是氯化钾。

对于氯化钾这种药物的毒性，我问过有关医生，那位医生说，氯化钾可以治疗呕吐、腹泻，但同样对心血管有抑制作用，所以浓度不能超过0.3%，剂量不能超过250毫升，一旦越过这个界限，就会致人死亡。

那位医生还说，输入浓度过大的氯化钾，一般不需要过大剂量，少量就会令死者十五分钟之内死亡。而同样浓度下，剂量超过500毫升才会令死者死亡，而死亡时间却在半小时以上。”

杨霖所说的那位医生根本不存在，前世他问过度娘。

好在没人注意那位“医生”是谁。

“向春花是晚七点零五分出的家门，八点十分回的家，也就是说，留给凶手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制服杨希银，把他绑在床上，然后输液，等杨希银完全失去生命特征之后再离开，期间还要防备被人撞破，肯定不是使用了0.3%浓度的氯化钾，为了保险起见，凶手一定是使用了超浓度的氯化钾。

注意，凶手一定会等杨希银死透之后才能离开，因为杨希银认识他。

可是，这超浓度的氯化钾哪里来的呢？医院可是只有0.3%的氯化钾啊？”

说到这里，王固俊站起来反对：“不对，经法医化验，药瓶内的氯化钾浓度就是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