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间炼狱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准备让我破城？”城西，城门四周的屋舍已经成了废墟，杨冲坐在一处坍塌的窗沿处，狠狠地吐了口血痰，抬头看着陆玄。
他想到陆玄之前的交代，当时没在意，如今想来，却是陆玄早就将这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快破城之法，我……”陆玄点点头，想要解释一下，却被杨冲打断了。
“我的命，你救的，杨冲能有今日，也全凭你帮衬，这事儿，莫要再提了，其实你骗我更好。”杨冲吐了口浊气，看着陆玄苦笑道。
怨气，肯定是有的。
为了能破城，他是把命豁出去在跟三阳县的县卫们拼，到最后自己只是吸引敌军兵力的，作为好兄弟，陆玄却把破城之功给了他人，这心里怎么可能一点儿芥蒂都没有。
“你是我兄弟，过命的交情，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会骗自己人，这事儿若事前告知于你，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郭昌也不会把他身边的精锐拿出来。”陆玄坐在他身边叹息道。
郭昌实力受损，就算破城后，为了底下人的平衡，也不会随意对付陆玄。
这个时候若陆玄跑了，对郭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不待见陆玄，对陆玄非常忌惮，但郭昌也清楚，手底下这帮都统中，陆玄是唯一会顾全大局的，在自己实力难以镇压住这些都统的时候，再把陆玄逼走，那三阳县就真成了一堆烂摊子了。
这也是他为何明知道遭了陆玄算计，折损大量精锐却还忍下来的原因，可不只是对陆玄个人实力的忌惮。
陆玄破城后第一时间跑来自己这里，让杨冲心里好受了些，此刻听陆玄这般说，起身道：“我是个粗人，到现在连名字都不大会写，不如你和阿超精明，只要你不嫌弃我没本事，杨冲愿跟你一辈子。”
“走吧，虽然头功不是你的，但此战能胜，你也是立了大功，该你的，少不了，顺便去看看那天师手段。”陆玄跟着起身揽住他的肩膀笑道。
城里乱起来了，义军犹如一头头饿狼般冲入城中，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扑上去，跟土匪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不如土匪。
整个三阳县，都遍布着哭嚎声和凄厉的怒吼声。
很多人拿起武器反抗，朝廷的势力已经被清除，但城中百姓的反抗却没停过。
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踉踉跄跄的从破烂的房间里冲出来，看到陆玄一行人的瞬间，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身后是几名嘻嘻哈哈的义军，见到陆玄一行人后，连忙停下。
“你挡路了！”陆玄看了一眼那女人，眼神变得冷漠，也不多言，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刺入女子胸膛。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解脱，身子随着陆玄抽出宝剑，软倒在陆玄面前。
“陆……陆都统。”几名义军面对陆玄，大气都不敢出。
“滚！”陆玄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带着众人往城内走去。
陆超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扭头看向陆玄：“哥……归一教起义，就是为了这样么。”
他知道陆玄为何这样做，这女子若是继续活下去，面对她的是生不如死的地狱，陆玄当然可以救她，但这城里类似遭遇数不胜数，他们也救不过来。
但这绝不是陆超想看到的世界，义军的初衷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吗？怎的如今却反而将百姓推进更深的深渊？
“初衷或许是，但起义开始后就不是了，归一教的起义太过仓促，人员良莠不齐，这种环境下，就算是好人，也会慢慢变成这个样子。”陆玄叹了口气道。
“为何？”陆超捏紧了拳头：“他们没想过以前自己也是这样的么？”
“你不抢，别人会抢，杀人放火的吃的脑满肠肥，还有女人玩儿，守住底线的却只能挨饿，挨饿的滋味你也试过，这种情况下，还有几个人能守住底线？”陆玄嘴角带着几分嘲讽。
“就没办法解决？”杨冲皱眉道，这种场景，他也很难受。
“有，但是不能。”陆玄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何意？”杨冲和陆超不解的看向陆玄。
“最好的办法，就是整顿军纪，这对归一教本身也有好处，能更快获取民心，但做不到。”陆玄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他不看好归一教的原因。
归一教起事的根基就是民心，但现在这份根基却在迅速地土崩瓦解。
“为何做不到？”陆超不解道。
“没人，没时间。”陆玄道：“要做到这些，首先督帅、都统得以身作则，而归一教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我没见过其他督帅，但郭昌你们都是见过的，他会做这种事？”
“至于时间，朝廷不会给归一教这个时间，看着吧，朝廷的反击很快就会来的。”
杨冲和陆超想想郭昌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几分绝望，归一教，真的有未来吗？
一路上，到处都是虐杀、抢劫、淫，那些平日里看着可怜巴巴，骨瘦如柴的义军，在进城后却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恶魔，为这座城池带来了无尽罪孽。
可怕的是，这份罪孽会持续很久。
陆玄带着人先一步将城中的府库控制住，乱世之中，粮食永远是硬通货。
“陆都统，督帅请您前往衙门。”一名护教军匆匆来到陆玄这边，对着陆玄一礼道。
“何事？”陆玄皱眉问道。
“督帅说，要祭拜天师，所有都统不管在做何事，必须前去。”护教军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强硬。
“知道了，稍后便去。”陆玄点点头。
“告辞！”护教军显然还要去找其他都统，现在城里乱成一片，每个都统都不知道在哪，所以郭昌派了很多人出来找。
“走吧，去见见天师。”陆玄看向一旁的杨冲和陆超道。
对于天师，这些都统们以前其实没有太多的敬畏感，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天师就跟天子一样，太过遥远。
不过这次破城，天师虚影在城外那遥遥一拜，拜没了三阳县的护城青气后，天师的形象在所有义军心中有了明确的模样。
那神威莫测的能力更让人心中敬畏。
其他事情众都统还可能不放在心上，但祭拜天师这种事，没人会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