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魇
梦魇中――
只有不到一岁的她，被彭毅抱着，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罗朝，他们两个大眼瞪大眼，两双灵动的眼里皆是好奇。
“爷爷，这是您孙女吗？”
罗朝抱着兔子，向抱着她的爷爷递了羊奶。
“嗯”
彭毅温和一笑，夭夭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无比治愈。
“哥！你看她好可爱呀！”
罗朝抱着兔子，向不远处的罗夕蹦蹦跳跳跑去。
她顺着男孩的方向看去，在她印象中，这是两个唯一对她很好的哥哥。
「哥哥，抱抱……」
罗夕走来，他听不见夭夭的心声。
“爷爷她叫什么？”
“夭夭……”
在与罗夕对视后，她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像镜子般炸裂。
「怎么碎了？！不要！」
她伸手想挽回，下一秒，她的挽回变成了指向洞口外，她指向的是一处火光灼灼的地方。
看到那里，她止不住的哭出声来，死抓着彭毅的衣袖，别过头，委屈无力的哭声越来越大。
「爷爷不要去！哥哥不要去！」
她不想知道，看那些人那种可怕的眼神，不想去知道他们吃了人，不想去闻那刺鼻的味道，更不想，看两个哥哥的家被烧，不想……
曾经那一幕，她是没看见，但她听到了，感受到了，更是闻到了。
或许那时她懵懂，也不懂什么是死亡，但如今她懂了。
“遭了！”
罗夕最先跑出去，随后罗朝就追了上去，而彭毅抱着夭夭，也跑了出去。
「哥哥要没有爹爹娘亲了！哥哥要没有爹爹娘亲了…」
他们没人听得见夭夭的心声，她也说不出话来，发出的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
靠方村越近她哭的越大声，她的哭声很有感染力，不禁将罗夕与罗朝弄的泪眼汪汪，而身为老人的彭毅也心里一阵触动。
烧着的不是方村，而是罗家。
火光冲天，微微的血腥味难以察觉，但还是被彭毅察觉到了。
罗朝看见大火就想冲进去，却被罗夕拦住了。
“别冲动，或许娘和爹没在里面呢？！”
罗夕忍下哭意，尝试着自我安慰。
“我要进去看看！哥！放开我！可爹娘在我们走之前还在里面睡觉呢！”
罗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极度的怒吼着，两眼通红。
一旁的是之前潜入罗家的几个村民，则是假装，一阵阵感叹，仿佛他们完全和这事无一点关系似的。
“闭嘴！”
罗夕一改之前的冷静，泄愤的嘶吼道，“爹娘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个弟弟！”
罗夕有些失控，抓着罗朝的手，都把他掐出了血痕。
“哥，哥，放手！好痛！”
罗朝的挣扎让罗夕冷静了一下，缓缓放开手，脸上的泪痕始终没干过。
在他们安静一会后，后面哭的撕心裂肺的夭夭成了焦点。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神后，竟然指着那几个村民吐出了一句话。
“爷爷，他们。”
她的话含糊不清带着哭腔却震撼人心。
她在说出这句后，一切一切都被大火灼烧，包括哥哥和爷爷，却耳边的对话依旧不断。
“爷爷知道。”
浑厚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没有一点过大波澜，十分平静。
“看，看什么看！”
里面一个人假装镇定，但语气里透露出了一股心虚。
“人，好吃吗？”
彭毅平淡无奇的问了句，深邃的眼眸看的那群人心虚。
他们齐齐一哆嗦。
“你，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一个开了头其他人齐齐附和，“对，听不懂！”
“呲~”
彭毅什么都没说，而是尽自站在哪里看着他们，他安抚的摸着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夭夭。
“你们……”
再一次，罗夕的话又被罗朝截断了。
当这次他的语气有些不正常的平淡，“你们吃了我爹娘？！”
夭夭终究是在他的质问下醒来，她哭的撕心裂肺，十分清楚的知道全过程。
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了，每次版本都有所不同，结局却是相同的。
梦里两个哥哥总会在某个时刻失控，明明可以报仇，却顾忌到她的在场，不敢茫然动手。
而且每次梦醒的都很随机也很突然，总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知道哥哥们报仇成功没，记得爷爷说他们被人污蔑修炼禁术，全国通缉，也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
这是梦境外彭毅带着她离开后，才知道哥哥们被通缉的事。
这个噩梦做了很久，原本美好的梦，最后总会变得破碎淋漓不堪。
又一次疲惫睡去，这次，是满片绿意草地，彭毅牵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走路。
“诶，就这样，慢点。”
“虽然你会走，但也不能浮躁，容易摔跟头，知道吗？”
“等我家崽崽长大了，爷爷就教她御剑御物。”
……
梦里的两岁的夭夭哼着小曲，甜甜的喊着彭毅。
“爷爷。”
她的小奶音惹得彭毅发笑，他笑得抱起夭夭，高高抛于空中，又稳稳接住。
“哇啊啊！！哈哈哈哈哈！”
奶娃娃咯咯的笑声响起，场景变幻，笑声又回荡于山洞之中。
山洞口突的冲进来俩个小男孩，远远的就听见了罗朝的喊声。
“叶爷爷！这次赶集我和哥哥买了好多奶娃娃的衣服，都好好看。”
说话间，罗夕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套又一套粉嫩的小裙装，还拿出了一只做工精细的布娃娃。
“这个，给你。”
一岁出头的夭夭接过布娃娃，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在脸上挥之不去。
“喜、喜欢！”
她艰难举起布娃娃，冲着彭毅分享炫耀。
“喜欢就好。”
彭毅揉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笑得宠溺。
“嘻嘻！”（谢谢！）
夭夭又看向罗夕，小肉手抓住他的袖子，在他靠近时，啪叽亲了他一口以表谢意。
这一口亲的罗夕都不好意思了，脸烫的惊人，罗朝都眼红了，他急忙也凑过来。
“我呢我呢我呢？我也要！夭夭妹妹，我也要！”
他将脸凑过来，夭夭也毫不吝啬的啪叽亲了一口。
彭毅直看得脸抽抽，黑着脸看着夭夭，一副傲娇样。
「哼！」
夭夭咯咯笑了笑，小手捧过彭毅的脸，也是吧唧一口，彭毅这才恢复了脸色。
“爷爷，有！”
夜晚，夭夭抱着布娃娃这趴趴，那趴趴，还给布娃娃盖上了小被子。
“睡睡。”
这个梦她做了很久很久，梦中的时间错乱，有些东西甚至不符合逻辑，但很多东西都是在现实有过的。
就在梦中一切都温馨幸福时，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梦中一切都灼烧起来。
她一个回头，就看见了罗夕背着罗朝倒在城外森林的一幕。
她瞳孔猛地收缩，从噩梦中惊醒，耳边突的回荡着曾经两兄弟说过的一句话。
“好，我会的，慕国等你们！”
「慕国我这辈子都不会去，要不是……」
「要不是那个老阿姨，爷爷也不会死，我也不会在这个地方…」
醒来的夭夭，满身虚汗，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小拳头越来越紧。
她环顾四周，发现原本在角落的她，此刻正在这个冰谷中心处的一张冰床上。
这让她神经紧绷，小小的三岁奶娃娃从床上坐起。
她一扯手腕，手腕上的锁链刚好扯到为了爬出这里磨出的伤口。
那好不容易结了一小层膜的伤口被重新揭开，撕裂般的痛传来，娃娃痛的直跌倒在地，眼泪止不住流出。
「痛！好痛！爷爷…夭夭好痛！」
梦境中的画面突的从脑海中划过，夭夭只觉得好笑。
记忆中他们并没有那一场大闹，或许只是她太想爷爷和哥哥们了，也太想哥哥们是否真的找到那些人报仇，这次梦了一次吧。
突然，肚子不争气的传来一声声鸣叫，夭夭无力瘫倒在地。
「啊~饿死在这里好了……」
她刚刚哭过的泪眼一闪一闪，四下观察，四周全是磨砂后的冰块，压抑且透着刺骨的寒。
奇怪的是，她小小的身体感受不到半分寒冷，还有着一丝温暖，就好像爷爷抱着她一样，让她安心。
肚子又响了一会，夭夭平躺在冰面上，视线正好看见此处冰谷上方的洞，不大不小，能看见小部分湛蓝天空。
阳光刺痛她的眼，就在她眨眼间，眼前出现了一颗苹果。
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神情立马紧绷起来，她猛地在地上翻滚几圈，站起，离开了躺着的地方，眼神都变得警惕凛冽。
这个苹果是被上方冰壁上伸出的一条锁链，托过来的。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里一直有人在监视着她，比落入悬崖前那时还要强烈。
但是没有那种压迫感，反而是一种十分温和的感觉，就算这样她也不敢松懈。
啊啊两声，不会说话的她只能干瞪着，抿紧了嘴。
但是也是这两声，让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爷爷找她的谈话，心里不由得愈发难受起来，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回忆中——
彭毅温柔的环抱着一个小奶团，柔声细语的哄着问着。
“夭夭是不会说话吗？”
“罗……罗家，刺鼻恶心的味道……，哥、哥哥没爹爹娘亲了……他、他们骂的好难听……”
“夭夭也没有…爹爹娘亲…”
她越说越委屈，最后边哭，边奶声奶气口齿不清的说了让彭毅意想不到的话。
“爷爷…呜呜……我，我梦见过罗家的…场景……”
越说到后面她声音越小，那天她也确实不小心看见了。
她会做预知性的梦，但还是婴孩的她又懂什么？
彭毅听得心中绞痛，他按辈分算是夭夭的叔公，也是舅舅。
知道孩子一出生就在被追杀，父母一死一软禁，他也就很少提及过爹爹娘亲。
有也只是讲她爹她娘的辉煌，告诉孩子，她的父母从来没有不要她，只是形势所逼，他们会来找她的。
「至于婴丫头…唉…母亲战死沙场，对孩子来说也是抹不去的悲痛吧…」
彭毅对夭夭用尽了长辈的温柔，也是真的心疼她，闻言，不断的安抚她。
那几天的彭毅，真的说了好多好多话，但无论他说多少，她依旧很少开口……
夭夭陷入回忆，她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时而笑，时而丧。
可肚子受不住了，又一声咕噜噜，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出于戒备，她依旧没有贸然动那颗苹果，而是远远看着。
又过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小心翼翼扯过苹果，她咬了一口。
清爽甘甜的果香，脆口的果肉，简直勾起了夭夭的味蕾，奈何三岁娃娃的小乳牙就那么点，一口也就那么小。
她吃完后坐着等死，却怎么也没有痛苦传来，反倒是把自己馋的够呛。
最后奶娃娃忍不住，就这样吧唧吧唧，啃起了那条锁链不断递来的水果。
一会后，夭夭吃饱了，习惯性的喊了一声“爷爷”，回荡四周，无人回应。
她又是眼睛一热，周围一片模糊，她坚强的擦了擦眼泪，忍下去，她知道爷爷死了，只是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娃娃单纯，但不傻，冰谷和锁链散发的善意令她安心，就好像…爷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