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汤之死1
（……上接前文）
这是一次尴尬的再见。
虽然时过境迁，变化不小，但是莫邪还是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自己曾经的师兄子逢。
故人想见，气氛有所缓和，不再像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子逢挺立门口，唏嘘道：“和师妹昆吾山一别，如今已有十多年，不想今日在此相见，却一上来就被师妹给骂上了，真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邪却不接他的话，冷冷说道：“阁下擅自离院，早已经被莫家书院除名，也早就不是我莫家弟子，不必再以师兄自称，免得玷污了阁下的威名。”
“师妹怎么还是这般凌厉，一张嘴还是这么的不饶人。”子逢却不见怪，笑着应道。
莫邪也不再多说，只是冷眼看着子逢。那日雨中一别，弹指已有十年，子逢身上少了昔日的轻浮之气，眉目之间多了一份沉稳和大气，同时隐隐藏着一些成熟男人的王者之气。
子逢不怪莫邪的冷漠态度，继续说道：“我听说干将师弟被那吴王昏君斩杀，又暴尸一个月，心中气愤难平，特来梅里，想要报仇。”
莫邪看子逢说话的样子，不像撒谎，但是无论如何却不敢相信。
子逢继续说道：“我知道师妹对我误会太深，当初我和干将师弟决斗比武，乃是少年意气，失败之后心痛难忍，一时冲动下了昆吾山，多年以来，一直心怀愧疚，如今听说干将遇难，为他报仇责无旁贷。我虽然没能在莫家书院结业下山，但是却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是莫家弟子，奉行莫家祖师教诲。”这番话说得倒也动情，直让莫邪内心有所动摇。
“那你打算如何报仇？”莫邪问道。
子逢看看莫邪，说道：“所以方才，我才让胞弟子庸留下师妹，看一场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莫邪问道。
“自然是关系到位干将师弟报仇的好戏。”
“你说得这般含混，恕我不能奉陪。”莫邪换了口吻，依然不愿相信。
子逢却不计较，只道：“师妹莫急，如今之策，只靠我们，肯定难以和吴王对垒。那姬禽处毕竟是一方诸侯，手有民众百万，麾下雄兵十万，王宫内外，又有上千的护卫，我们硬碰不是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智取。”
莫邪冷冷问道：“如何一个智取法？”
子逢说道：“我们不能直面吴王，却可以借力打力，借用别人的力量，来替我们报仇。”
莫邪心中猜测，这天下有能力和吴王这个诸侯对垒的，必然是其他诸侯。她不想因为夫君的事情，而引起诸侯之战。莫家书院一直标榜兴利除害，她岂能为了一己之事，而引发诸侯之间的争斗。因为战事一起，难免生灵涂炭，罪过大矣。莫邪心中明白，子逢出身宋国至贵家族，又身怀辩才，昔日就喜欢纵横捭阖指点江山，如今手下门客定然无数，挑拨诸侯之战，莫邪自己做不到，但是子逢却完全有能力做得到。莫邪似乎有所悟，说道：“我的夫君遇难，应当由我去处理，无需借力，更无需你去借力。”
子逢说道：“莫邪师妹，吴王无端杀我莫家弟子，其人不诛，别说天道难彰，只说我莫家弟子的心中恨意，也难消除。”
莫邪说道：“哼，阁下此刻倒是时刻不忘自己的莫家弟子身份。”
子逢呵呵一笑，说道：“师妹无需这般刻薄，实言相告，楚国大军这几日就要出动攻吴。以楚国的实力和楚王的蛮横，到时候，吴国必然大乱，莫家弟子在这梅里城，刚好可以趁机取那姬禽处的项上人头，以慰干将师弟的在天之灵。”
莫邪心中一惊，脑中嗡嗡一阵作响，待心智平静之后连忙问道：“你说什么？楚国大军要攻打吴国？”
子逢淡然道：“正是。所以，师妹为干将师弟报仇的日子不远了。楚军一旦进入吴地，以那姬禽处的谋略，定然手忙脚乱。而吴国最能打仗的公孙世家，已经被发配边地。吴国朝野，如今连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也找不出来。到那时候，即使不用莫家弟子出手，我子逢手下的门客，也能斩杀那昏君。”
莫邪虽然不知其中细节，却能从子逢的言语中听出端倪。她细细思忖，楚国攻吴，必然和子逢有关。子逢作为宋国公室子弟，很可能暗中派人说动了强大的楚国，让楚军出击吴国。两国相战，强大的楚国大军压境，吴国定然头尾难顾，到时候定然有机会报仇。
不过莫邪转念又一想，觉得又有猫腻。不管子逢怎么变化，莫邪自信对他了解很深，他断然不会为了给干将报仇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唯一的可能，是他想要趁着吴楚大战，从而火中取栗。
他又要在火中取什么栗呢？
莫邪暂时想不到。
子逢看莫邪不再言语，以为她已被说动，说道：“师妹暂且在舍下休息两日，我敢保证，五日之内，吴国必乱，姬禽处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莫邪心中疑惑，进退两难。她内心厌恶子逢，根本不想和他交流，更不想借用他的力量来为夫君报仇；然而仔细一想，莫邪又觉得不能就此离开。如果子逢没有撒谎，那吴国便已经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吴国危险，吴王倒不必去顾及，只是战乱之下，吴国民众将何以自处？
如此一想，莫邪对即将可能爆发的吴楚战争忧心忡忡。
莫家素来以兴利除害而自居，何谓“兴利除害”？正所谓兴天下同利，除天下同害。楚国对吴国用兵，乃是霸道暴政，无论何种理由都非正义。而诸侯之战，对民众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既然是霸道暴政，莫家弟子就必须出手阻挡，这是莫家书院的古老信念，更是莫家书院立于天下的根本。眼见危难而无动于衷，知道民众苦楚而不伸援手，不是莫家书院的所为。
眼看战事将起，作为莫家书院的一代掌院，她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是本能，也是职责。吴王不仁，但是吴国百姓却是无辜的，不应该受此战乱之苦。
想到这里，莫邪有些迟疑。
子逢看出了莫邪的迟疑，趁机说道：“来人，快将莫掌院迎进房间。”
莫邪想法有变，决定暂时留下来，想要一己之力，来阻止这场战事。
多年以来，莫家“兴利除害、扶弱锄强”的理念，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眼下吴弱楚强，如果战事真的开打，结局可想而知。莫邪的心中泛起新的忧愁，一边是终生皈依的莫家理念，一边是夫君被杀的个人家仇。
个人私仇和家国大义，孰轻孰重？莫邪悄然自问。
纠结之余，莫邪轻轻一声叹息，胸中生出无限惆怅。
子逢此刻又说道：“师妹无需担心，我子逢愿以一己之力，给干将师弟报仇，给师妹一个公道，给天下正义一个公道。”
“哼，你是何人，却要口口声声给天下正义一个公道？”莫邪心中反感，不过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
却说两人正在说话，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束衣的男子却疾步跑进来，在旁边子庸的耳朵边上耳语了几句。子庸脸色有变，走过来低声对子逢说道：“刚有门徒来报，苏家公子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暗杀了。”
“什么？”子逢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不太相信。
“苏家公子被人杀了。”子庸重复了一遍。
“何人所为？”子逢问道。
“目前尚不得知。”子庸回答道。
吴王姬禽处眼前红人苏常的儿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都被刺杀，看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凶手又会是谁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