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以观后效
“阿父。”
兰府府门大开，兰氏父子站立在台阶之下，目送着刘和卜赖二人离去，直至俩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兰景摇摇头，沉声道：“先回去说。”
兰索只得缄口不言，父子两人一同入了府内，客已经离去，自然没有再去前堂的必要，直接穿过前堂右侧的拱门，沿着曲廊一路来到后院。
书房中，父子二人相视而坐，兰索此时心中都是难以置信，如果按照他父亲告诉他的话，左贤王王庭与自己这一脉已经毫无瓜葛。
“阿父，大王此举是何用意？”坐下之后，兰索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兰景捋捋胡须，一抹笑意瞧着屋外：“大王，又开始忍了？”
兰索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阿父的意思是，有人给大王施加压力了？”
兰景闻言没有否认，继而说道：“仅如此，便是父亲回王庭，而不是你。”
“为什么？”
兰索继续追问，这件事他了解的不是特别多，自家父亲回来时只是简单说了几句，随后他曾问起却是闭口不谈。
兰景轻抿了一口茶水，说道：“索儿，你明白为什么大王会让你去，而不是让父亲回去呢？”
话题又回到了之前，兰索低头深思，回答道：“阿父既然说起大王忍，想来此事一定是大单于插手。
不然依阿父先前所说，我们家再也不会有人出仕左贤王王庭。”
“是啊！”
兰景点点头，又道：“大单于本意阿父知道，知晓阿父不会有怨言，是想让我回王庭辅政大王。
不过，大王可不这么想，拿一个辅政大员立威，足以让王庭将佐僚吏有所收敛，所以阿父才说自己不会再回王庭。
至于大王让你出任王庭左骨都侯，其实很简单，问题便出在王庭将佐僚吏身上。”
一窍通则百窍通……
兰索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王庭卢达等人肯定是向左贤王求情过。
这种行为平常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但在这件事上，王庭将佐僚吏无疑在挑战左贤王权力。
自家阿父在王庭待了近三十年，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左右骨都侯府下的各级官员，都是他父亲兰景提拔上来。
再让阿父回到王庭，立威一事会在将士心中有所淡然，二来便是左贤王很不愿意看到阿父独大。
“索儿，此去王庭，无论大事小事，万万不可擅作主张。”兰景看向自家儿子，不由得嘱咐道。
兰索脸色郑重，说道：“儿子明白，请阿父宽心，王庭诸多政事，儿子定会先请示过大王。”
左贤王让他做左骨都侯，本来就嫌弃父亲在王庭的势力太大，他哪敢不小心翼翼。
“好。”
兰景呼出一口浊气：“此或许是咱家一个机会，我观大王的志向比起大单于，不会逊色多少，甚至更大。”
兰索面色惊讶看着自家父亲，在他心目中，父亲兰景一生最佩服的人便是大单于。
其实也不要说他父亲，他们匈奴人没有人不服大单于。
意料之外，今天父亲居然拿左贤王比起了大单于，这不由得让他心惊肉跳。
兰景瞧见兰索的目光，悠悠叹息一声，有些事是一定要让兰索知道。
能说出“匈汉一家亲”之人，要没有野心兰景绝对不会相信。
只是如今左贤王，尚没有任何功劳，没有人会真正服他，尤其是对于王庭将佐僚吏而言。
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绝对不会差，要不然也不会将王庭政事打理的有条不紊。
今年已经六十五岁，若是亲力亲为，非得把他累死不可。
正在兰景父子相聊之际，刘和卜赖俩人已经到了离石帅府，府门前的卫士见状，上前将刘和的马匹牵到一边。
刘和看向卜赖：“你这两天回王庭住，多注意一下军中，可以聊，但不能聚众闹事。”
“臣明白。”卜赖拱手一礼。
刘和应答一声便入了帅府，卜赖则翻身上马朝着城外赶去，整个人思绪又飘到刚刚兰府上发生的事。
刘和在小厮引领下回到后院，路过父母居住的院子时停下脚步，发现屋子里尚且亮着烛火。
“去找过孟则了？”
刘和正欲抬脚离去，突然耳边传来阿父刘渊的声音，转身一看，却见自家父亲坐在右侧亭子中。
今晚的天气谈不上多么暗，反而是明月高悬，只是刘和一路都有低着头想着事，并没有发现刘渊的身影。
“刚回来。”刘和渡步上前，行了一礼说道。
孟则是兰景的字，此人与大父刘宣和父亲，都是从小相识，要不然大父也不会让兰景将王庭政事一把抓。
“这样也好。”
刘渊捋着胡须一笑，说道：“王庭政事，是要一个熟悉之人，你将孟则罢职夺爵，这个位置可有不少人盯着。”
刘和尴尬挠头，轻声道：“阿父想岔了，和儿并没有让兰世伯回王庭，而是让兰索任代左骨都侯，以观后效。”
一时间陡然寂静下来，刘和微微抬头，却发现自家父亲背对着自己。
良久，刘渊沉声问道：“王庭将佐僚吏求情了？”
能让儿子刘和有这种想法，必然是出自王庭将佐僚吏身上，其实说实话，刘渊也觉得兰景在左贤王王庭势力太大。
“他们不是求情，是在逼儿子。”
刘和没有隐瞒，阿父刘渊能想到，兰景同样能想到，不管任谁看这件事都会联想到王庭将佐僚吏，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在有些人眼里，自己做的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人家不当着面笑他，已经是够给他面子了。
不过，那又怎样，顺着他们意愿做，什么东西。
“行了，滚回去休息吧。”刘渊摆摆手，说道。
“唯！”刘和又行了一礼：“阿父也早点安歇，和儿退下了。”
“嗯。”刘渊轻轻点头。
父子二人简单的对话，其实都心知肚明，无非是一种妥协，乔郗屠杀介休军民是，现在更是。
以后，父子二人遇到的或许会更多……
“匈汉一家，说得多好。”刘渊举起石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深深凝视着平静的湖水，虎目中透着狠厉之色，给自己示威也就罢了，现在又将目光放在好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