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记忆中的父亲,模糊又清晰
冬梅出生于农村,村民们都以种地为生,经济来源很单一,冬梅家是典型的农民家庭,她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和妹妹。一大家子全靠那几亩地的收成吃饭。虽然贫穷但日子也不算太苦,如果她父亲没有生病的话。在她的讲述中,我眼前浮现了这样一个老人,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老人,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年仅四十五。她每次讲起父亲总是嘴角挂着笑,一脸骄傲地说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手艺人。如果生活在现在,肯定就是你们口中的非遗传承人了。我总是不相信地笑笑说可能你对你父亲有滤镜。她就开始给我各种举例说明他的厉害之处。说家里的那些农具都是父亲自己去砍竹子来织的,就连工艺复杂的风机(一种农用机械,可以用来分离精谷和瘪谷)都自己做出来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小老头自然对他具象化不了,但爱屋及乌。我甚至想,如果他还在应该也会像外婆一样疼爱我们。会用他精湛的手艺给我们制作各种样式的玩具。比如说我一直很想拥有的木制手枪,还有木马,甚至于他会带我们上山去寻找材料,然后回家教我们。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冬梅也沉默了许久,夕阳下我们两个都眼睛望向远方,一个在回忆,一个在幻想。都忘记了还有满地的花生没有摘。
她父亲似乎是突然病倒的,那时她年仅八岁,虽然小但记忆很深刻,应该是每年都会跟我们讲述一遍的缘故。她说父亲病了以后家里的顶梁柱就变成了大哥。大哥有七八分父亲的影子,甚至有时候比父亲更严厉、更暴躁。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本该肆意挥洒青春的年纪却要接过家里的重担,为此也放弃了学业。我想他当时拿着锄头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有过驻足停立吧。四周的山就像牢笼般困住了他,父亲的医药费、一大家子的口粮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的学费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他越来越沉默。他几乎三餐都离不开酒,而且是那种自家酿的浓烈的白酒,品质不高,但也足以消除疲惫,麻痹神经。让他不再去想自己曾经说要走出大山,去外面闯荡事业的梦想。
“对了,我外公得的是什么病?”我暂时性地打断了她的讲述。冬梅说不知道,那时候哪有什么大医院检查,都是去村里的卫生站开点药吃吃,如果实在没好转就去求神拜佛。她还想跟我说哪家的神婆厉害很准之类的话,看到我皱起的眉头就没说下去。只能弱弱地说一句:“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东西,也不喜欢我去接触这些,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很多东西就连专家都解释不了,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世界上不存在呢?”我其实也能理解她,人被逼到了绝路的时候什么都得尝试一下了,就说都过去了,以后有什么病痛第一时间要去医院检查,而不是相信什么消除孽障喝符水之类的。突然的插话让我们两个都没了兴致,她忘了讲到哪里而我也停下了笔。罢了,一起和她去地里浇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