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痴情

话音落下，姜楠感觉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近前放大五官的男子正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自己，她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担心宣羽嗅出端倪，忙不迭又嬉皮笑脸补了一句：“大师兄，王千千她老是欺负我，我若不杀死她，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她的剑下对不对？”

人若撒谎，内心真实情感是掩饰不住的，她的那些小心机骗骗别人可以，却瞒不过宣羽的眼睛。

他觉得刚刚看到的可能不是错觉。

她的的确确是在认真考虑着如何杀人，且并非她自己所说的想杀的人是王千千，而仿佛是另有其人。

一个被她恨到骨子里的人。

不过他宁愿自己所看到的是错觉：“王千千她就是个小孩子，你怎么也跟她一般见识？”

“她是小，可她几次想陷我于死地确是真的。”姜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饶是兴致地在桌上画圈圈，“你说我若不反击，难道要傻傻等着她再来杀我吗？”

宣羽垂眸看了一眼，顺势把她指尖下的炼气入门法抽回来，平整地放到一边，“你们之间的仇，倒也不至于你死我活。”

姜楠指尖一顿。

的确，王千千与阿九之间的仇不至于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有句话说得好：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若非她们这些自诩有着贵族血统就要高高在上的人，只因为看不起阿九的出生就接二连三地欺负她，把她踩在脚底下谩骂，打折她的腿，甚至想置她于死地，她又怎么会绝望到想放弃生命，宁愿献舍于她这个人人喊打的女魔头也不愿苟活于世？

现在她既承了阿九的情，拿了她的躯壳，她便有义务替她完成心愿，把过往欺负过她的那些人一一打回来。

思及此，姜楠抬起头：“大师兄，如果有人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对他？”

她忽然把话锋转到自己身上，宣羽蹙了下眉：“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比如……”姜楠依旧趴在书案上，把手撑到下巴处，漫不经心地的表情下声音透着一股冰凉：“杀了你，顺带把你挫骨扬灰那种。”

宣羽不假思索：“我既死了，又怎么能对他做什么？”

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

可姜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万一……”有一天，你活过来了呢？

话说一半，想了想忽然又觉得被人献舍这种事情千年难得一遇，像宣羽这种冷漠残忍又无情的杀人凶手是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的，于是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说了，万一被她提醒后，宣羽发现她被人献舍了怎么办？

于是又换了种说法：“那这样吧，他杀的人不是你，是师尊，你怎么对他？”

她心里想的是，宣羽那么讨厌阿九都愿意遵从九龙真人的吩咐照顾她，想来他心里是很敬重他那个师尊的。如此一来，若师尊被人杀了，他一定是要替他报仇的吧？

奈何宣羽关注的点根本和她不在同一个频道：“师尊是地仙之首，除非天仙下凡，否则无人伤得了他。”

“……”好吧，你武功高强，你说的都对！

想起从前执掌魔界之时，她也曾凭一己之力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十大长老让他们封印暗黑之魂，现在居然被宣羽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怼得无言以对。

她越想越气，拍了拍额头，冒着被扔出去的风险，两眼一黑：“那你爹娘呢？如果有人杀死了你的爹娘，你总要替他们报仇吧？”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姜楠不信宣羽还会无动于衷。

她心想这回宣羽定要一番大放厥词了，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能他会因为这个不厚道的问题迁怒于她，而让她身首异处。

但她万万没想到，宣羽只是垂下眼皮，凝了会儿神就恢复如初：“我无父无母。”

“……”这是什么孤家寡人！

姜楠忍不住调侃：“所以，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宣羽拿起桌上的书直接敲了下她的脑袋：“你才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姜楠吃痛，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虽然天族太子于她有着血海深仇，但再怎么样也跟他在凡间历劫的父母没有牵连，如果去追问人家怎么死的，总归有点不厚道。

偏偏这人还是个固执的，怎么都撬不开他嘴。

她琢磨着接下来要拿何人开涮，宣羽却好像提前预料到她内心的活动，抢先开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若有人杀了我夫人，我当怎么做？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你大师兄我尚未娶亲。”

姜楠嘴边抽搐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他尚未娶亲了，否则阿九也不至于苦苦痴恋他那么久。

不过他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可你以后总会娶亲的吧？”

本以为他这只硬嘴的鸭子会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却没有想到，宣羽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说：“我若有一日娶了亲，定会拼尽全力护住她，不会让她经受任何的危险。”

“……”好吧，确认过眼神，这是颗痴情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