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见黑夹克
曲溪反应很快。
动作迅速的脱下身上的衬衫外套，快步来到他身边，蹲在身侧，将白色衬衫死死的按在他腰身的切口上。
但这并不能够止血。和他身上的切口相比，衬衫的作用简直微乎其微，只一瞬就完全被浸染成了血红色。
“老段！”
“老段！”
余梦飞扑到他身边，大声呼喊着，希望他意识能清醒些。
他双目失神，嘴唇惨白，甚至开始感觉不怎么疼了。腹主动脉被切断，血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在他身下淌出一片血海。
他呆滞望着天花板，脸上似乎失去了做表情的能力。
“去！去把柜台上的毛毯拿过来！”曲溪用尽力气按着腰身的切口，用吼的，让余梦去把她的两条毛毯拿过来止血。
余梦都要呆住了，被她的声音吓得回过神来，立刻张望了一圈四周，目光锁定了放着毛毯柜台，急忙起身冲过去。
明知道已经束手无策了，即便是有一位权威的外科大夫在现场，对这现状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但她真的不想看着一个人死去。
“你要活着……你要活着……”她执念一般的默念着，声音在老段的耳边不断重复，但可能他已经听不见了。
“啊……”
老段嗓子里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说不出来音节。
余梦抱来毯子，紧紧的捂在他的伤口上。
手掌用力按压时，甚至能感到一些柔软长条状的东西，她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人被切断成了两节，内脏失去保护，那还能是什么。
老段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手臂慢慢抬起，手指费劲的伸进自己的旧夹克里。
他张着嘴，下巴不断尝试着开合，但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从旧夹克内兜里，手指无力的颤抖着，掏出一张身份证和钱包。最后一丝力气在他手中用尽，灰白色的身份证和钱包掉在他的身上。
余梦扑在他身上，用耳朵贴近他的脸，“你说什么，你说啊！”她忍不住大哭着。
“……”
老段在绝望崩溃的哭声中，身体渐渐冰冷，目光永远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好像那里有回家的路。
曲溪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余梦浑浑噩噩的回到了零售店。
两人回来时什么都没拿，空手而归。
“老段呢？”
张三靠在收银台后的转椅上，看到只有她们两个回来，感到有些奇怪，目光随即落到了她身上。
她还背着那个黑色背包，身上的白衬衫外套不知道去哪了，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腿上沾上了不少血迹。
看起来好像遇到了很严重的事。
余梦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好像丢魂一样。黑色的裙摆有些湿答答的，透出些暗红，被裙边遮掩膝盖上也有一些红色痕迹。
老段呢？
他从收银台站起来，探出身子往外看看，两人的身后没见，门口也没见。
怎么这两人这样回来了，老段却没回来。
难道说……
他想起来之前曲溪挟持了余梦的事，目光染上了几分质疑。但他其实心里清楚，更大的可能是，他们遇到了什么事。
曲溪感受到了张三对自己怀疑的目光，但她什么都不想说，就像之前的余梦样。
她沉默着，面无表情，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张三感觉到不对，见余梦站在原地像个石塑，内心的担忧和恐惧迫使他站起身来，大声对曲溪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段死了。”
余梦突然出声。
他感觉到耳旁仿佛有惊雷闪过，发出的轰鸣让整栋楼都跟着颤抖。他眉头紧皱，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对老段的死亡难以理解，更难以接受。
但过了会儿，他忽的就释然了，两只眼睛看向虚空，仿佛接受了死亡。
他腿一伸，瘫坐在椅子上，压制着手指的颤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小心点上，猛地抽了一口，好像烟能为他续命。
“我救不了他……”
余梦怔怔的盯着地面，黑白分明的眼珠好似不会转动。
她声音很轻，轻的像从虚无中飘来，那里什么也没有，也没有生命没有活力，“我救不了他……”
“他刚才还好好的。”
她的眼眶里凝起一团团泪，“为什么”泪水夺眶而出，她哭喊道：“为什么要我看着他死啊！”
“为什么啊！”
“我做错了什么啊！要来到这个地方！”她跪倒在地上，绝望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零售店里的其他人，在听到这哀嚎后，纷纷从里面出来。
麻清雨离店门口本来就不远，她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手里是上次的漫画，身边是可乐、薯片和剩下的半杯奶茶，她总是跑到隔壁无人的奶茶店，在小料台里自己diy。
可此时她看着面前的货架，眼神有些发愣。
以前这货架后面躺的就是老段，睡觉爱磨牙，没事儿说话总呲人。
她没想到有一天就在眼前的人，真的会死。
心底生起恐惧，说不定这里的人都要死，自己也会死。
小周走到老段的床垫旁，眼睛睁的很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看着余梦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绝望崩溃的声音传入耳朵，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感到一阵恍惚，一屁股坐到了床垫上。
反而是梁昼，无声的站在那里，双眼出神，好似无动于衷。
曲溪蹲坐在角落，身后摆放整齐的香薰被她肩膀碰倒，她满脸死灰，心中涌起各种思绪，混乱不堪。
红色的音响，装修的店铺，无人的零售店，相框里的照片，打不开的大门，拨不出去的电话，厕所的断脚，老段消失的身体，大门外的黑暗……
这都是为什么。
还有这把枪。
她的手不知不觉的摸上后腰，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握把和扳机，只要把它对准太阳穴，轻轻一扣。
或许就能从这场噩梦醒来。
不……
她看着面前货架上一排排香薰，又看向洁白地板上的倒影。玻璃瓶的香薰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地板反映出顶灯明亮的白光。
这一切太真实了。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她不会死。她不要死。
从那麻木灰暗的山里走出来，她不要死，没有东西能够杀死她。
曲溪眼神逐渐变得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