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时之差的开口
瀚文书坊的管事见时辰已到,就命人将第一幅画拿上来。
这是前朝一位名士留下的五虎守幼图。
山林之中,五只老虎守在一起,警惕的望着四周,好像有什么危险要来临似的。
世人对此画评判,褒贬不一。
有说并未看到幼兽,或许是在争抢地盘。
有说幼兽已经被吃掉,老虎在寻找敌人。
李宁安也看不出什么,却瞥见傅明朗坐在大堂,他并未穿官服,明朗俊秀,谦和有礼。
与同桌的人闲谈着台上的画,看起来不像是要竞价。
傅明朗进来的时候,就环顾四周,自然发现了晏子期。
哼,流连花丛的色鬼。
真是辜负了襄国公府的名声。
这等文雅之所,还带个花魁伶人来。
李宁安今日这身,是特意奔着艳丽美貌打扮的。
她将晏子期的手放在腰上,又贴在他的胸膛前。
外人瞧着美人被晏世子揽在怀里,那双纤纤玉手端起酒盏,凑过去给他喝下。
伤风败俗。
可又让人羡慕。
也就如晏世子这样有身份,还有金银可花的人,才敢毫无顾忌的带着美人相伴。
晏子期看似享受,实则内心快要抓狂。
李宁安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先是去襄国公府把他薅出来,又换了一身轻浮的衣裳,带着他到瀚文书坊。让他选了二楼的座位,然后就贴在他身上。
他可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怎么坐怀不乱!
晏子期心情不好的朝下望去,就瞧见了同样看过来的傅明朗。
晏子期手在李宁安腰上放着,干脆拧了一下。
“我说你怎么这番做派,原是为了让他吃醋。”
两个人贴的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李宁安虽然带着面纱,却有一双秋波如水的眼睛。
她眨眨眼睛,“郎君怕不是吃醋了。”
李宁安这几日,可是下了功夫去学,如何勾引一个男人。
相比三年前对傅明朗的初次相见,她和晏子期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她下了很大决心,才做出这副样子的。
晏子期全程半分兴趣也没有,还因为傅明朗和她吵。
要不是想堵住傅明朗攀闻太师,她才懒得来这里。
既然傅明朗来了,那说明她没找错地方。
李宁安也是让红袖仔细盯着几处有名的书坊,看哪家会出售名画。
这瀚文书坊最烦人的就是不许女子单独入内。
李宁安只好装成晏子期的相好,让他带着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兄妹。
李宁安表示,他才不值得自己喊哥哥。
李宁安转了转脖子,这青楼的狐媚子,实在太难演了,比御膳房的糕点还难。
李宁安又不能让晏子期去青楼给她抓个人来演,她这做派,都是学的父皇最近宠爱的一个小婕妤。
她偷摸的盯了对方好几次,差点就被发现了。
李宁安实在是装的有些累,就坐端正了些,晏子期也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李宁安要拍什么,更是对底下的画,不感兴趣。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醉春阁听冷霜弹琴。
抱着凌儿和双儿,享齐人之福。
两个人在这边咬耳朵说话时,底下卖出去了三副画。
这第四幅上场的时候,大家小声议论起来。
“这也算是画?”
“你小声些,我大舅母的四表哥的小侄女的姑奶奶的弟弟说,这次竞价的画里,有一副是从闻太师府上出来的。说不定就是这个,恩……四不像。”
“你说真的?不能吧。”
闻太师是什么人物。
如何能允许这样的画问世。
恰好说话的两个人就在傅明朗这桌。
他不仅知道有闻太师府上的画作,还知道正是眼前这副。
兔子的尾巴,老鼠的身子,套着乌龟的壳,顶着猫的头。
白净的纸上,像是小孩初学般,画下这些东西,连在一起。
闻太师七岁论辩,九岁策问,十二岁连中三元,十五岁入仕。先任礼部,再迁户部,又升到中书省,迈进丞相之位,得封太师,历经三朝,教育两代明君。
明德帝就是他教的。
陛下对闻太师很敬重。
闻太师门下学生又遍布五湖四海。
得他看重,再行推荐,至少也是个四五品。
一时,众人神色各异,而后开始夸赞此画。
晏子期倒是被这画逗笑了。
“怕不是孩童所做,实在有意思。”
李宁安拧了他一下,怕傅明朗开口抢占先机,率先走到栏杆前,嗤笑道:
“瀚文书坊是什么画作都能拿上来了。”
“这等猪爬都能画的东西,还好意思竞价。”
“也就是我们郎君心善,愿意花钱买下来。”
“我出五千两。”
李宁安回头,看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有病,别想花我钱的晏子期,勾着手指,眉眼含丝的让他过来,怕他不受诱惑,还悄悄比了一个拧耳朵的动作。
晏子期的钱也是钱啊。
他哪里舍得买这么个破玩意。
可李宁安是真拧他啊。
晏子期咳了一声,装出一副财大气粗,为博美人一笑的样子。
“买!”
“你开心就好。”
他走到栏杆前,望着底下的文人书生,还有傅明朗。
买就买吧。
他去皇宫打劫。
去哭哭襄国公府的穷,拿点皇帝的东西,填补上这个帐。
这么一想,晏子期腰杆直了。
李宁安就势倚在他身上,“郎君可真疼我。”
“咱们襄国公府虽是武学世家,但真放这么个东西,实在是会被祖宗打啊。”
“这等俗物,不如烧了吧。”
五千两买这么个东西,然后拿去烧了。
晏世子果然败家。
傅明朗本是欲要开口,却被晏世子身边的女子抢了先。
他是知道内情的。
还是多亏从前做好事,结识了一位闻太师府上的门客。
那人只说这瀚文书坊有机缘,让他好生把握。
傅明朗本是打算和旁边的人一样,大肆夸赞。
但瀚文书坊是什么地方。
无数文人书生都会来品鉴,研究,探索,夸赞,辩论的地方。
好与坏,谁的眼睛看不出。
再就是许多人都知道,这其实是闻太师的私产。
他偶尔会来此处挑选品良兼优,确有其才的人,成为门下学生,或府上门客。
能被闻太师看上,前途不可限量。
傅明朗即便得了明德帝的赏识,根基却浅,还要努力才是。
他若是走通闻太师的门路到中书省,再大展宏图,陛下岂非更会觉得他是可用之才。
丞相之位,或许都不会远的。
他必然不能一味夸赞,更不能全然否决。
闻太师也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这里头有人趋炎附势。
傅明朗没想到被一个青楼女子抢先。
还有晏子期出价五千两。
傅明朗不由想到李宁安。
罪奴所里,他也是因钱银不够,而没能把聂柔买下来。
傅明朗是个习惯走一步看三步的。
错失了一次机会,他必须拿下这副画。
可让他应和一个青楼女子,傅明朗也做不到。
尤其是,晏子期已经出价到五千两了。
他真的要砸锅卖铁去买下这副画吗?
然而,有其他小心思的人,正在开口:
“你是什么身份,竟不知礼义廉耻,随意抛头露面,还品论闻太师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