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还是读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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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读书去吧”

那时的我，对后续上不上高中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原因很简单，初中还未到毕业考时，我父亲就已经为我托付好了裁缝师傅，我只要读完初中拿到毕业证，就可以去拜师学艺做衣裳了。

我未来的师傅，就是那位经常给我家上门做新衣服的大帅哥。

这位师傅年纪不大，三十上下，手艺了得，四邻八乡口碑很好。出门在外，很注意自身的穿着和形象，只要上门做衣服，永远是“头势清爽”、穿着得体、脚蹬尖头皮鞋，妥妥的社会精英。更让人向往、期盼的，只要有活干，就有大鱼大肉吃、好烟好酒拿，还被人巴结着、奉承着，太有面子了。我的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也早已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头势清爽”发音“豆思清桑”：头发梳理得特别整齐。

——“尖头皮鞋”发音“机豆壁阿”：当时特别高档的一款皮鞋，只要穿出来，主人也永远让其油光锃亮着，在周围全是布鞋、军鞋甚至草鞋的衬托下，格外的显眼、闪亮。

谁料想，“好事多磨”，最后还被磨平、磨了个“光”，我毕业了，他变卦了。

——“光”：此处指没有。

知道我没考上高中，爷爷父亲没显出意外。听到那个牛逼哄哄的大师傅不愿收我为徒，倒是胸闷气急了好几天，“做人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们自然也只是生生闷气了事，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里。

“怎么会这样？接下来怎么办？”我心里乱糟糟的，晚饭还没开吃，就端坐在板凳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人宰割的邋遢猫模样。

——“怎么会这样”叫“乃么卵”发音“乃么瑞”、“乃么卵夜壶”发音“乃么瑞哑捂”等：遇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后的感叹。

——“乱糟糟”叫“一瓫酱”发音“噎浜酱”。

——“邋遢猫”叫“萎灶猫”：全身仪态不正、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样子，犹如藏身在灶膛里没睡醒的懒猫似的。

两位大人难得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地向我开起“炮”来。

父亲一脸怒气夹杂着幸灾乐祸，“就读个书也读不好，还能做啥？明天给我种地去！”

爷爷呢，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浓缩型孙子许久，最终咬着牙说出的话倒还算给点面子的，“人长得这么瘦小，不读书还能做啥？还是读书去吧，地里干活太吃亏了。”

——“瘦小”叫“素小”。

重读初三，争取来年考上高中，意味着家里大人还得继续供我吃穿用四年，一出一进，等于丢掉了八年的收入。如能考上中专，还得白养两年。倘若祖坟冒青烟读上大专乃至大学了，至少三年起步……我的乖乖，爷爷的这个决定，对一个早已深陷穷极潦倒泥潭的农家来说，需要多大的决心和魄力啊！

我的心里使劲地“咯噔”了一下，想到不读书了就要去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顷刻间郁闷得不行。思来想去，像只斗败的小公鸡非常不情愿又无奈地轻声吐出了几个字，“那么就读书去”。

——“思来想去”叫“想来想去”发音“想来想起”。

哥哥见状，马上给我打气。“做手艺人辛苦得很。过两天哥哥陪你去镇上配副眼镜吧。眼睛看不清楚，怎么读得好书？”

爷爷松了口气地点了点头。父亲呢，别转头，“再读不好，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我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迎接我的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的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本已不属于我的长达两个月的暑假过去了，新的学年也已开学了。吃好早饭，爷爷他老人家便独自出门朝杨辉中学方向去了。直到中午，爷爷兴冲冲进了门，对着我喊，“书包准备好，明天一早就去吧。”凭着老爷子的一张老脸，加上一连串的哀求、承诺，学校领导终于点头接受了我。但她讲得很明白，重读生到时候只可以考高中，不能报考中专。

——“哀求”叫“嗷猫求告”。

报考中专？高中能读上就“阿弥陀佛”了。我心里一阵自嘲。

就这样，我又背起书包进了杨辉中学那间熟悉的教室，开始了第二个初三的学习生涯。毫无疑问，我被分在了普通班。

——“普通班”：相对俗称“好班”的尖子班而言，你说是“差班”也无妨。

我不是个读书的材料，至少那时候是。但想想天天没日没夜在田间地头摸打滚爬，还是有点心有不甘，内心深处也还尚存一丝通过读书浴火重生、凤凰涅槃的幻想。于是乎，也就心无旁骛地硬着头皮在学校里耗着了。

——此处的“材料”叫“料作”发音“料造”。

大多数任课老师自然不太欢迎我这样的学习困难户，怕拖整个班级的后腿。这里，我真诚地感谢为我再进校园敞开绿灯的教导主任陆木英老师、收留我的班主任宋仲仟老师。没有你们的仁爱、宽容，哪会有今天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