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千年(卷二):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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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阳光刺穿她的眼皮,虽然一再抗拒,然而那亮晃晃的光芒,依旧透过她的瞳孔,刺激脑袋,告诉她,该醒过来了。

不……不要……

虽然她一再抗拒,然而那光线依旧刺激着她,要她不要再躲了,要她面对现实。

如果……眼睛睁开了,就看不见他了吧?

她的泪水淌了下来。

就算是在梦里,她也见不到他。也许因为太过悲伤,所以下意识自动选择避开那一段记忆……

在屋顶上的伊棠,牢牢地抓着孟奎的手臂,然而两个人的重量,她实在无力握住,只觉得掌中的重量,不断地滑下去。

她的身子紧绷,冷汗直流,就算她没有办法把孟奎拉上来,也要撑到其他人来,一定会有人发现他们的,一定!

伊棠眯着眼,看着远方的白色天空,和建筑物所制成凹凸不平的地平线,强烈的风势吹了过来,她浑身一颤,这一震,孟奎的手臂,又从她的手中滑下去几分。

“孟奎!”她惊吼!

“放手。”

“我不要!”

她不是那么努力、那么不顾一切,想要把他牢牢抓在手中吗?为什么他的手还是离开了她的……她凄厉地大喊起来,看着不断下坠的人影,感到心都沉了,似乎跟着他一起掉了下去……

伊棠倏地睁开了眼睛,刚刚那一段,是梦吗?不是,不是梦,是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再度上演,是现实吗?却又那么不切实际,因为……她从来不肯相信,他离开她了。

伊棠站了起来,这个洁白的床单、墙壁,还有简单的摆设,看得出来企图布置出温馨的氛围,但她依旧觉得寒冷。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而是医院里的特等病房,而她并无大碍,只是疲倦了些,还有……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的家人?所以选择待在医院。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边,将窗帘打开,更多的阳光洒了进来,她从顶楼望下去,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是来医院看病吗?应该没有人像她一样,把医院当作旅馆在住吧?

望着那天、那地,她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到何处?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他落下去的同时,她看到一只大鸟……像是传说中的……凤凰,然后……他就不见了。

跟他一起掉下去的,还有钱博士,钱博士已经死了,那他呢?跑哪里去了?跟凤凰的出现有关系吗?

伊棠逐渐平复下来,她知道,就算再抗拒,都无法否认他已经不在的事实。

“喀啦!”

门响了,是送餐点来的护士吗?她们一定对她这个杜家的大小姐把医院当旅馆的举动很不满吧?不过,现在的她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她必须找个安身之处,要不然她不知道能到哪里去?

“伊棠。”

她的身子浑身一震,看着窗外,依旧没有转身。

杜伊廷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伊棠并无反应,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你会希望我回去吗?”

“妈很担心你。”

伊棠一愣,是啊!那个心思敏感、纤细的母亲,对于她这几日不在家,一定特别担心吧?

“妈……她还好吗?”提到母亲,她软化了。

“还是一样。”

对于得了癌症的母亲来说,能够维持平稳的状况,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那就好。”

伊廷看着仍然背对着他的伊棠,知道她的个性倔强,这是意料中事。终于,他开口了:“你……恨我吗?”

伊棠没有讲话。

“那件事,我从来不会后悔。就算被你怨恨……也一样。”伊廷淡淡地道,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宠她、呵护她、跟她打闹的哥哥,而是杜氏集团冷酷的继承人。

伊棠别过头去,没有看窗外,也没有看伊廷。她知道,伊廷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伊廷明白伊棠不会原谅他,也没要求原谅,只道:“我只是要跟你说,别让妈担心,早点回去。”说着,伊廷离开病房,消失在伊棠的视线范围,这时候,伊棠才把头转过来,鼻头为之一酸。

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怪他……对于伊廷捉了孟奎,还把孟奎当作实验对象,为了要查出他长生的秘密,看能不能研发出新药物,好让得了癌症的母亲活下去,她从来不怪他,真的……

伊棠感到身子虚软,她跌坐在地,地面上铺着一层地毯,所以坐着的时候,不至于感到冰冷,然而她的指尖,还是冷的。

她不能原谅的,其实是自己。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母亲得了癌症,再活也没有几年,所以父亲和哥哥为了救妈妈,才做出那些翻天覆地的事。换成是她的话,也会这么做吧?

同时,她也不能原谅自己,因为自己的家人,让孟奎那么痛苦,在他被关起来的那些日子,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受了多少折磨?她对他除了爱恋,还有很深的亏欠。

两边她都无法怨恨,两边她都感到罪恶,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无能?无法挽回什么?

孟奎消失了也好,起码这样,她不必再夹杂在他们之间感到为难。只是……她仍然感到痛苦,在历经那么多事,他的手松开了她之后,到底去哪了呢?

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了吗?

从窗外吹进一股凉风,伊棠看着远方的云朵,那大片大片的白翼,像是那只突然冒出来的凤凰的羽翼,只不过那只凤凰的羽翼是绚烂的,而天空,是白色的……

※ ※ ※

日子如滚轮般,不断地向前推动,人们在都市里移动,不论是两轮还是四轮的车子,都不断地前进,整个城市令人感到快速,只是这个步调会将他们带到哪里?却没有人知道。

而在“琉璃轩”里,时空仿佛凝结了。架子上不论是哪种造型的琉璃,因为光线的折射,全都呈现出一股迷离的氛围,让人不知道身处哪个时空?

而在“琉璃轩”里,有套法式的桌椅,不论是扶手,还是椅脚,都充满华丽的雕刻,而坐垫则采取舒适而柔软的丝质缝制,在桌上则摆着香草茶,今天,是迷迭香。

“你倒是挺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的黑罗开口了。

“你确定?”韶光正在吸花草的芬芳,除了迷迭香的味道,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茶树精油的味道。

“人都不见了,你还能这么悠闲?”黑罗指的是孟奎一事。

“人都不见了,还能做什么?”韶光将杯子放了下来,淡淡地道:“更何况,他的命轮,不在原有的‘天轨’上面。”

黑罗的眉头微微一挑,道:“他跟李凌烟的命轮,全都脱离了正轨。”

“连我们也跟着受影响……”黑罗嘴角泛起的笑容,别有深意。对于他的笑容,韶光冷冷地道:“你打算做什么?”就算不了解他真正的想法,也知道黑罗有了主意,毕竟,他们认识已经不下数千年了。

“我打算……把李凌烟送回到她的时代。”

“你……”韶光一愕。

“让她知道自己原来的命运,比较好导回原来的轨道。她跟‘那个人’一样,都脱序了。”

韶光没有说话,她沉默半晌,才道:“‘那个人’会知道的。”

“知道最好,就让‘那个人’来找我们吧!”

韶光微哂,没有阻止,算是认同了。

※ ※ ※

她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呢?伊棠也不知道。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天空,那朵像白色凤凰的云朵已经不见,就像孟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一动也不动,等她发现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是好几个钟头后的事了。

她想站起来,脚都已经麻了,她攀着墙,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腿一软,差点跌下去,一只手突地扶住了她,让她免于跌个狗吃屎。

伊棠转过身,看到黑罗,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很确定从伊廷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从门口进来了啊!

黑罗并没有说什么?他松开了手,脸上依然那副莫测高深的微笑。

伊棠想起第一次见到黑罗时,是在洛阳,那时候,在房门锁着的情况下,他凭空出现。那么,现在见到他凭空出现,也不太意外了。

伊棠在床上坐了下来,舒展着发麻的大腿。“你怎么会过来?”

“你还想见孟奎吗?”黑罗也不迂回,开门见山。

想,怎么不想?她想得脑袋什么都装不下,只剩下他,想得心都要发痛了,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

伊棠没有回答,答案却是肯定的。

“如果你可以见到他的话,你要去吗?”

伊棠不可置信,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她抓着黑罗的手臂,喊着:“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可以见到他,可是,他却不认得你,你还要去吗?”虽然想把她丢回过去,不过也要让她明白。他和韶光做事的风格不一样,但也不会让人死不明不白。

“他不认识我?为什么?”伊棠困惑极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长生不老吗?”

伊棠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孟奎不讲的话,谁知道呢?见伊棠这副表情,也是意料中事,黑罗淡淡地道:“他可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时代啊!”

“你在说什么?”

“为了不让你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惜违逆‘天轨’,来到你身边,原本,你早就应该死了。结果他救了你,你的命轮是崭新的,有了不同的局面,但是……代价呢?”

“你在胡说什么?”伊棠觉得他在说外星语。

黑罗的笑容更令人发寒了。

“简单来说,你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因为他的关系。”他缓缓地吐出:“李、凌、烟。或者该叫你……玓儿?”

伊棠跳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直没有关起来的窗户,从外面吹进凉风,把她的发丝吹得飞扬,方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冷意,现在黑罗的出现,反而让她觉得好冷。

“你不想知道你跟孟奎有什么关联?知道他为什么为了你违逆‘天轨’?”

“你到底……在说什么?”伊棠觉得他讲的内容太玄了,什么‘天轨’?谁又是玓儿?

“回到过去,你就知道了。”黑罗说着,将手掌抬了起来,轻轻吹出一口气,那气息在他掌心变成白雾,那白雾却扩散开,溢得整间病房都是雾气,伊棠觉得这情况太过诡异,退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想再见孟奎吗?”

是没错,但是这雾气来得太奇特,黑罗的行迹又太诡异,就算她再想见孟奎,恐惧仍涌了上来。

她知道,要见孟奎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她也知道,关于孟奎,有太多的事情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恐怕不是她所能负荷,但现在她拒绝不了,这道白雾来得太奇特,把四周都盖住了,除了她和黑罗,她什么也看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她忍不住喊了起来。

“我们走吧!”黑罗来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伊棠想要甩,却甩不开,而身边的景象开始变得好奇怪,她原本是在顶楼的病房,明明脚步没有移动,但景象却不断变化,从房间、长廊、街道、人物、大海……这些她所熟悉的景象,却如浮光掠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大喊起来。

“空间移动。”黑罗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她耳朵。

“什么?”

“刚刚的时间已经冻结了,我们现在正在时空旅行。”黑罗咧着嘴笑,身子复原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移动了。

伊棠更讶异了,她可以感觉到速度,是的,她就像是一股风,不,更像一道光,光一秒钟可以绕地球七圈半,也许她没有像光可以跑那么快,但速度已经超越风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大喊起来!“还有,你又是谁?”伊棠这时候才想到这个问题。

黑罗没回答,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 ※ ※

她像是在梦境,意识又清清楚楚,她看不见黑罗,这速度快得让她看不见自己,像是只剩下意识在移动,全身的肌肉、细胞、甚至骨髓都在疼痛,那是从内而外扩散出来的剧痛,她忍不住想大叫,却又喊不出来。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身子却像不停在翻转,好像只要自己屈服,就会从这股疼痛离开。

“你绝对不是唯一,孟奎他所历经的痛苦比你更甚……”黑罗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

这声音……她突然振作起来,这声音她小时候曾经听过……

“就是她吗?”

“她的命轮不是应该结束了吗?”是黑罗。

“还不是孟奎……还有无极。”

“喔……”

除了黑罗,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有男有女,她不知道是谁?他们窸窸窣窣,似乎在讨论她跟孟奎,他们到底在讲什么?似乎他们比她对孟奎还要了解?

“啊!”

她的声音像从狭隘的甬道出来,然后放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时也感到寒凉,风在她的皮肤上滑过,她重新有了知觉,同时疼痛开始传来,她痛到无法呼吸,好不容易吸进一口气,却是一口凉凉的气息,她的肺部感到寒意,她又呛咳起来!

“咳咳!”

她跌坐在草地上,双掌冷得像冰块,吸到肺里的空气像寒气似的,四肢百骸都在发抖,她觉得自己像要结冻了。

看这青翠的草地,气候应该很温暖才对,为什么她觉得寒冷呢?

伊棠抬起头,黑罗站在她面前,无动于衷,也没有催促。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她的手脚可以动了,嘴唇也可以开合,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只是凡身肉体,没办法空间移动,虽然有我帮忙,不过承受的痛苦,还是免不了的。”

为什么不警告她呀?伊棠想要开口,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切时,又困惑了。

“这……是什么地方?”眼前是一大片绿地,脚底下是青草和泥土,偶尔有一些小花摇曳,而头上是大片的云朵。

“洛阳。”

伊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从T市到洛阳了?

“刚才只是空间移动,接下来要进行时间的转移了。”

“慢……慢点。”伊棠大口地喘气。“你要带我去哪个……时间?”

黑罗没有讲话,伊棠的时间转移开始了。

※ ※ ※

如果说空间移动,让她的躯体感到移动的痛楚,那时间的移动就是天旋地转了,天跟地,完全在一起了,前者还可以清楚地看到景物,而在时间移动时,天和地,全都结合了。至于感受……因为周遭的脉动全都结合住,身子并没太大的感觉。

“为什么要带我时空转移?”伊棠发问。

“转折,从那个时候开始。”

伊棠越问,越觉得迷惑,然后,她就像从污水当中,浮出水面,从一片混沌当中,获得一片清晰。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见到她穿着长袖长裙,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种绑手绑脚的装扮,而为了跟父亲应酬,在一些正式的场合,还是会穿套装,只是这衣袖也太大了吧?还有这裙子怎么那么长,走路不怕被绊倒脚吗?

她发现更怪的事情,不是说好时间转移吗?怎么又进行空间移动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仅身上的服装已全部变化,这里的建筑是红柱白阶,而精致的斗拱均用上好桧木,远远望去,没有什么变化,等再往前一瞧,各处雕刻细腻,形状丰富,令人啧啧称奇。脚下是石板地,地面也有花样。

她又跑到哪里了?

“黑罗?”她转头,没见到他的人影,只有他的声音:“你会慢慢了解一切的。”

“了解什么?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孟奎吗?”伊棠叫了起来!却没有听到黑罗的声音。她大叫起来:“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你总得告诉我啊?黑罗!黑罗!”

“公主!”

一名穿着素衣,头绑双髻,容貌娟秀,年纪看起来很轻的姑娘走了过来。

“盖儿。”

伊棠一怔,她并不认识这名姑娘,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今日是画师要帮公主绘图之日,公主若再不去的话,等等盖儿就要受罚啦!”盖儿说着,转身就走。

“我马上去。”随即,她的脚步跟着盖儿。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所想的,跟嘴里所发出来的完全不同?她明明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啊!

就像是她正在看电影,而她的视角正是镜头的视角,她的嘴巴所发出来的,却是剧中人物的台词。她的视角不由自主地跟着剧中这个人移动,身子也动了起来。

若再更准确一点说的话,她就像一缕幽魂,附在一个意识清楚的人身上,无法挣扎,只能跟着这个人的举止而行。

她转头,想要找黑罗,除了她跟盖儿之外,什么人也没有。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她觉得她的意识是在这个“公主”的身上,那她的身体呢?

伊棠一团混乱,整个人就像在看电影,随着电影视角的移动,无力控制,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她跟着盖儿来到了一幢木扉,扉上的窗棂以花、鸟呈现,精巧可爱、栩栩如生,门才一打开,就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到百货公司,经过一楼的时候,那些专柜的小姐所擦的香水,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讶异的景象,眼前出现十来位,不,约有二十多位古典美人,不论眉黛或是胭脂,都画得十分精致,发梳成髻,长袖及地、袒胸露臂,衣带翩翩,有穿青色、红色、紫色,或袒胸、或露肩,身形多是丰腴。

“你来啦!”其中一名穿着红色的女郎眉间点着粉红色的花钿,人比花娇,然而那股傲慢却破坏了她的整体美。

“是……皇姐。”

皇姐?这是什么奇怪的语言从她嘴里吐出?伊棠想要嘲讽,但她的脚却退到一边,也在这时候,她才清楚地看到自己在铜镜里是什么样的装扮?

和那些身形丰腴的女郎相较之下,她反而显得瘦弱了,白色的宽袖对襟衫,裙长盖足,就连她的头上,也只有一支金簪,跟那些女郎的头上不是大朵的簪花就是步瑶相比,显得寒碜。

而那张脸……伊棠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脸孔,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绝对不会这么卑怯、这么柔弱。

她只是一团意识,透过这个女孩子的眼里,然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李凌烟。”那名红衣女郎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突然伸出手来,将她头上的簪子拔掉,李凌烟的头发整个散开来。

“啊!”李凌烟轻叫起来,那声音却连猫叫都不如。

“嘻嘻嘻!”

“哈哈哈!”

一旁的女郎都笑了起来,而那名红衣女郎却是盯着她道:“凭你也配跟我们站在一起?”

反击啊!伊棠心头喊着,而李凌烟却只是感到一阵酸楚。

她为什么可以感受到李凌烟的心情?因为现在她们两个一体了吗?

“还有这珍珠耳环,你怎么会有?”另外一名青衣女郎注意到她的耳环,硬将它拔了下来。

“啊!”李凌烟叫着,伊棠也可以感到她的痛楚。

“是……皇兄给我的。”

“皇兄?哪个皇兄?跟你一样是贱人生的皇兄吗?”红衣女子忍不住调侃起来,李凌烟则悲凄地道:“是……五皇兄。”

“启禀公主,画师已到。”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红衣女子一听,才将注意力从李凌烟身上移开,说:“请他进来。”

“是。”

李凌烟退到一旁,伊棠只得随着她的视角,躲到角落去,她可以感受到李凌烟的凄楚、无奈,还有……她耳朵湿湿的,李凌烟伸出手,一看,方才被青衣女郎硬拔耳环的时候,硬扯下来,已经流血了。

李凌烟慌张地将头发垂了下来,盖住耳朵,而一个身穿圆领袍衫、头戴幞头的银发老者,旁边跟着一名似乎是他的小厮走了进来。

“老朽拜见各位公主。”老人作揖。

“得了、得了!免礼吧!等会儿,可要把我们画得美一点呀!”红衣女子吩咐。

“是。”

此刻,老者吩咐他的小厮将他的器具拿出来,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把扇子,这把扇子并不是让人拿在手里把玩的扇子,扇身就有半个人高,打开的话,可以遮住半个墙壁,是以欣赏为主。

小厮小心翼翼将扇子打开,放在桌上,这扇子以香木为底,涂上宣纸,然后再将各式花草矿物所研磨好的染料拿了出来,再拿出十几支毛笔,以及砚台,才算完成。

红衣女子沉吟起来:“等等要怎么站呢?我想想……”她吩咐,“待会你们就站我身后吧!”

“李沅!”青衣女子不服地叫了起来!“你怎么长幼不分?”

“李悦,有什么意见吗?”李沅的妆虽然精致,却有一股傲气。

李悦还想要说什么?紫衣女子却拉住她。“李悦,别说了。”

“可是……”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李悦看了下其他姐妹,没有人抗议,她虽然不满,也只好照李沅所说的,站在李沅后面。亏她们今天还穿得如此华丽,没想到还是李沅大出风头。

李沅冷冷地看着其他姐妹,年纪比她大的李悦看起来十分不开心,不过无妨,她是李沅,有谁敢跟她争?

“请公主们站好,好让老朽做事。”

要是平常,李沅才不会理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呢!要不是今天来的是画师,是皇上下令要来画张百美图,虽然她们不过三十个姐妹,但为了名称好听,还是号称百美图。

“知道了。”李沅站在最前面,而其他公主则站在她身后或是旁边,不敢遮住她的脸孔,而画师为了所有的公主都能入画,上前安排她们所站的位置,这时候,他看到了角落的李凌烟,虽然她一声不吭,但从她的服饰,也知道她并非普通宫女,画师说:“公主,您也过来吧!”

“她喔?她就不必了。”李沅不满地道。

“老朽奉皇上之命,要将所有公主入画,不敢有误。”

李沅就算再骄傲,也知道不能拂逆皇命,只得道:“得了得了!叫她随便站着就行了。”

“是。”画师从和公主的交谈中,知道李沅的气焰,想来这就是刚才中官特别警告过他,是武惠妃的女儿,同时也是皇上最喜欢的咸宜公主。遇着她,小心点就是了。

李沅这时倒是变得温和,她知道这画是皇上下令画的,到时若要挑选个好对象,搞不好这画也会拿出来做参考,虽然这里头所有的公主她条件最优异,不过还是想要出尽风头,入画时,反倒乖顺了。

倒是那李凌烟站在最角落,她什么也不语,她已经习惯沉默了,皇上下令,她也不敢不从,只能和这些所谓的“姐姐”待在一起。

只见这画师一笔笔地勾勤出女郎的轮廓,再为她们涂上颜色,一刻钟、两刻钟还可以忍耐,但到后来,李沅的脾气上来了。

“到底好了没有?你是会画还是不会画?”李沅抱怨着,她伸展筋骨。

“公主切勿乱动。”

“你到底是真画师还是假画师,都已经半天了,你还没画好啊?我去叫皇上换了你,免得被你画坏了。”李沅怒叱。她脾气本来就不太好,谁不顺着她的心,她就要谁好看。

“公主……”

“你不会画,换个画师来!”这李沅脾气一上来,就会失控。

画师可急了,这为皇家绘图可是大事,姑且不论被赶出去的丑事传出去,要是皇上认为他办事不力,要了他的脑袋怎么办?

在皇室底下,可是不好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