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法
正如我们所观察到的,在正常情况下,荷马时代的将领是从战车上跳下,而后徒步走向敌人的。他将随身携带的一两支长矛掷向敌人,如果敌人仍未受伤,那他便用盾牌来保护自己,使自己免受敌人回掷的兵器的伤害。如果双方的长矛都未命中对手,那么两名战士将立刻拔出各自的剑,或者在拔剑之前将或大或小的石块掷向对方。在特洛伊平原上,这种随手取用的投掷型兵器似乎俯拾皆是。
这种战斗带有很浓的机会主义色彩。当墨涅拉俄斯与帕里斯试图以单打独斗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时,帕里斯头盔上的羽饰被墨涅拉俄斯的剑劈中,剑当场断成了三四截。尽管墨涅拉俄斯大失所望,但他还是抓住了帕里斯的羽饰,并将他朝希腊军队的阵地拖去。帕里斯因而差点被自己的盔带勒死—若不是慈母般的女神施以关怀,设法将他的盔带弄断的话,这一切无疑将成为事实。在帕里斯成功逃脱后,墨涅拉俄斯仍然抓着那顶头盔。
绘有战士图像的花瓶(约公元前1200年)。尽管相较于迈锡尼黄金时代,这只花瓶的所处年代更接近荷马时代,但这些身穿皮甲并被编组的士兵的画像,与这部传奇史诗中的情景的差距反而更大。
大多数对战斗场面的描写都将笔墨集中在全副武装的将领们身上,但我们的注意力却为人数众多的希腊军队与得到一支又一支忠心耿耿的盟军支援的特洛伊军队所吸引。在欣赏激烈的战斗场面时,我们不但注意到那些无名的伤亡人员,也注意到那些投掷和施放着密密麻麻的长矛与飞箭的无名之手。根据史诗的描述,士兵们是排成编队(方阵)作战的。双方军队在各自将领的统率之下,均显得井然有序。但战斗爆发之后,场面就变得混乱而血腥了。一旦一名敌方将领被击杀,他们的队列就更容易崩坏,进而可能导致全面溃败。此时,战车就能在追击中大展拳脚。然而,“方阵”一词(荷马仅以单数形式使用过一次)似乎并非指那种与后世的战争息息相关的,将队伍密集排列在一起的战术。毫无疑问,荷马时代的方阵并不像古典时代的方阵那样,倚仗作为刺击类兵器的长矛。
来自塞浦路斯的腓尼基银碗(公元前7世纪)。由于这幅攻城场景图可能是与《伊利亚特》首个文字版本属于同一时代的作品,因而对我们而言有着尤为重要的意义。图中表现的是一座正在遭到进攻的腓尼基城市。
整体而言,希腊军队的纪律可称良好。与没完没了吵吵嚷嚷的特洛伊人不同—可能是因为他们语言众多而沟通不畅,希腊人行军时是鸦雀无声的。然而,史诗中提到过希腊军队中一个特别不服从管教的人物。特尔西特斯(Thersites)被联军将领们视为眼中钉,荷马对他极为鄙视。此人哗众取宠的手段并不像阿伽门农或阿喀琉斯所使用并为我们注意到的手段那样微妙,而是通过辱骂其他将领来引起哄笑—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做并不困难。最后,奥德修斯把他打得痛哭流涕。在《厄提俄皮斯》中,阿喀琉斯因在战场上击杀了亚马逊女王而日益感伤,特尔西特斯指责他爱上了她。但阿喀琉斯并不觉得这种指控有趣,于是杀死了特尔西特斯。
《伊利亚特》中经常间接提到弓箭,但作为兵器,它的地位似乎低于长矛。双方的一些将领都射得一手好箭,特洛伊人中的知名人物有帕里斯和潘达罗斯。希腊一方最出色的箭手是透克洛斯(Teucer),他在《伊利亚特》中射倒过9名敌人。但与其他贵族出身的弓箭手一样,透克洛斯也会使用矛和盾进行白刃战。一旦他的弓弦损坏了,他就立刻用别的武器来武装自己。根据《奥德赛》的记述,奥德修斯箭术出众,但只有在执行极为特殊的突击任务时—这一段我们会简单描述一下—他才使用弓箭。事实上,奥德修斯在踏上前往特洛伊的征程时,将自己的弓留在了家里。
一般而言,在荷马史诗中,“一名优秀的长矛手”就等同于“一名优秀的战士”。然而,弓箭在特洛伊战争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阿喀琉斯和帕里斯均死于敌方的箭下。曾有预言宣称,如果菲罗克忒忒斯(Philoctetes)不拿起他的弓箭,特洛伊就无法被攻陷。这位不幸的希腊将领在利姆诺斯岛受苦已久,他丧失了战斗力,忍受着不断恶化的被蛇咬伤的伤口的折磨。只有在他重新成为希腊军队的一员时,帕里斯才被射杀,而特洛伊也随之陷落。
按照记载,菲罗克忒忒斯不仅自己精通箭术,他手下全体士兵亦是如此,而特洛伊一方则有来自马其顿的潘奥尼亚人组成的弓手队。除此之外,在史诗中频频出现的飞箭并非全部由贵族手中的弓所发出,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弓箭手为数众多的结论。或许我们应当注意到,荷马笔下的弓并非最具威力的类型,射手们使用的也并非最具威力的射法。弓本身为复合弓,由两只弯曲的角对接而成。开弓时,弓弦只拉到射手的胸膛,而不像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那样,一直拉到耳部。箭支的有效射程可能并不比一支精良的投矛远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