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罗曼蒂克
在不懈的努力下，主持人拿回了自己的话筒。一套华丽词藻倾泻着他对哥哥的赞美，而场上哪位健儿也不负众望，拿下关键一球。然而场下的一位伤退老大爷飞来一脚，主持人的解说便戛然而止。
在主持人被飞踹至屁滚尿流后，尤老头稳坐解说台。而场上的情形，也十分相像。
彼时彼刻，哪位整场梦游的关外老农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只见他背身拿球，一步一顶。不仅仅篮球击打出如秧苗般的间隔节奏，连身后两米高的巨人也被他如铁山靠般的背打，河马般的顶臀扛出几米开外。最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皮球稳稳入筐。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如梦如幻的疑惑时，只有一人看出其中玄机，他高呼:是插秧！
只见那人手持话筒，目光炯炯:没错！是插秧！是多年低头撅腚插秧苗的结果，一板一眼，竟与篮球的背身单打结合的难分你我，如此美妙！
也许是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幕镇住，尤老头也操起了普通话。在捧自己忘年老友这块，他肆意展现自己的语言天赋。
然而老柳的表演还未停止，转眼球权到了敌方。哥哥持球单打，戏耍了一位防守人后，他直杀篮下。电光火石间，一位熟悉的身影挡住他的进攻。哥哥自信应对，用娴熟的脚步逗起面前这位年迈的老人。然而，先前一晃就飞，一逗就晕的老柳再也回不来了。
相反，这是一个反复横跳，遮天蔽日的超级防守人。尽管在外人看来，他脚步搞笑，张牙舞爪。然而对于当事人哥哥而言，仿佛在看魔鬼舞蹈。
那眼花缭乱的脚，那魅影重重的胯腰，那如蝶翅般扑闪的大手。竟使杀了一整场的哥哥呆呆愣在原地。
除了场上的哥哥以外，还有一位看出了此番实力。便是手操话筒，稳坐钓鱼台的尤老头。
看出端倪的他立刻解说起来:这……分明是大秧歌呀！你看那重影的脚！再看那性感的腰！还有那浑然一体的手舞足蹈！啧啧啧啧，老柳，此时此刻，我想为你作诗一首——你要让我…嗐，作个屁诗呀！我直接唱得了。
连嗓子都没清，他就唱了:你要让我来呀～谁他么不愿意来呀！那个犊子他不愿意来呀～我们家的墙又高～四处搭炮台呀～
不知防的有效果，还是唱的有效果。这球一停，就被对手切了下来。哥哥都没反应过来，比分再次胶着起来。
一转眼，比赛到了最后20秒，此时比分是55：55平。球权来到“大爷队”这边，场下的尤老头急得心脏病快犯了。紧张的不仅他一人，有好几个女粉丝也急得脸色刷白，晕倒好些个。
随着哨声响起，最后一攻开始。皮球在空中交替，滑翔的时候同月亮重叠。众人高高跃起，然而皮球落地。等到众人摔倒趴在地上，皮球又弹起。时间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中流逝，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充满多巴胺的身影踩着众人，步步生风，一步一登，直至飞起来！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尤老头明白那是在踩高跷。
老柳知道，这一球是女儿助他升高。
全场人无不目瞪口呆，石化当场。随着计时板最后一秒走完，震耳欲聋的终场笛声轰鸣……
那场比赛的结局他记不清，比胜负更重要的是女儿的安息。那块风水宝地中的墓宇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慰藉。
对哥哥而言，这场极尽亲民友善的比赛已经为他赢得了足够多的好感。对赛事赞助举办方而言，谁获得一等二等奖，跑车墓地那个是一等，那个是二等都不重要。因为他们拥有一切解释权，因为哥哥的代言费刚好和那辆红色小跑等价，分厘不差。
对粉丝而言，无论是这场酣畅淋漓的比赛，还是哥哥飒爽的英姿都令她们大饱眼福。
除了一瘸一拐走路抽冷气的尤老头，仿佛再没有输家。
氤月氲云，充当他第三条腿的是小君。二人搀连在一起，一个微笑难掩幸福的洋溢，一个横眉歪嘴难掩气郁：黑幕！妥妥的黑幕！明明俺们赢了！还带事后改口哒！赛前说赢了给汽车儿，赛后奖品愣是掉了个个儿！赢了得墓地，输了开跑车！哪有这么干的，太气人了。还说什么主办方搞错了，这不扯犊子嘛这不。
午夜一点，这条白日里繁华热闹的大道也略显冷清。
等到旁边这位未婚夫骂累了，她才开口：地震那年，没得到家人的消息。我只晓得，那时候把我从土里刨出来的是一个张口闭口“您”，张口闭门“得嘞您嘞”的哥哥。后来阴差阳错来到业平，你晓得撒？我到现在听业平人讲话还是好亲切！
小君又贴在尤老头那还未来得及消肿的臂膀上，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尤老头也不再怨天尤人。
他问：你不稀罕那车呀？
小君笑笑：稀罕，咋能不稀罕噻！可相比小跑车，我更稀罕，稀罕…
尤老头：稀罕啥玩意儿？
小君：你…嘛。
她的声音像蚊子，淹没在来往的车流中，尤老头装作没听清，得意却早已登上了他这张年份久远的显示屏：啥玩意？你说啥？你说你稀罕谁？！
他吊起嗓门，巴不得稀疏的行人都竖起耳朵倾听。然却换回小君吃力一拧，拧在他还充血的肱三头肌上，疼的他满脸享受。小君见他不知贵贱，便收回了掐他的手，又很自然地揉了几揉。
去看升旗的路上，二人卿卿我我，极为幸福。又有谁知道这是一对年龄相差半个甲子的未婚夫妇呢。
可快乐没持续多久，尤老头又念念不忘那台跑车，碎嘴道：本来想开着它，载你来这看升旗的！现在倒好，瘸着，还让你个女人扶着！传出去，让我老尤这脸往哪搁啊？
小君见他喘上了，便嗔骂道：罗曼的气氛都被你破坏咯！
蜀音浓厚的普通话让尤老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啥玩意儿？啥裸男？
小君：是罗曼！罗曼蒂扣！
尤老头恍然大悟：嗐！浪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