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世界尽头
以前乾山之巅，云雾弥漫，但只有靠得近了才明了，那其实是一层透明的、琉璃状的美瞳。
那美瞳里美轮美奂，花草繁茂，生机盎然。流水潺潺，百溪争流，经由壮丽的瀑布，汇聚成湖，奔向大海……
把玩着手中短刀的乔小毛变了，就连毕方与重明都能明显感觉到，曾经的邋遢废物，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之前的乔小毛，虽然样貌恢复了青春，但其老气横秋，毫无斗志，直如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途径乾山，即便是远远擦边而过，都使他迅速的脱胎换骨，令人刮目相看。甚至，毕方与重明在其左右，都有一种臣服之感油然而生。
“那眸子，似从我诞生之时，就与我相伴，我知她，她知我，水乳交融，相爱相生。那双眼睛，那张脸，那个女子，而今她在哪里？”
乔小毛半是倾诉，半是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深邃。如同伏羲走过的悠远岁月，一股脑的回归了本体，让一切都发生了光怪陆离的变化。
这段时日，毕方每每觉得一股热血常常上涌，周身燥热一阵猛过一阵。自被夏栖寻以女娲石复活以来，毕方内心始终如死灰一般，活力缺缺。
但此刻，她只觉得置身火山之中，这星球诞生之初的荒蛮之力，化为岩浆，熔成粘稠却又汹涌的血液，鼓胀着无上的活力。
“嘭”的一声，一团火焰在乔小毛身边炸裂，毕方重新化身火凤，炽热之气冲天而起，连带着周围的重明一团卷了进去。
但重明却稳如磐石，自乔小毛胸口涌出的蓝光，仿佛为他披了一层黑甲，在烈火锻炼中，升华成熠熠生辉的神盾。
恍惚间，重明身上迸射出万千分身，明晃晃的火星四散而去，自由自在的飞翔在天际之间。毕方定睛一看，原来是曾经叱咤大荒的“铁甲飞蝗”。
而此刻的乔小毛，眼神略带深意，再也没有了一惊一乍的表情。这离奇的突变，反倒勾起了唇角，一丝得意的笑容。
此番回归，与曾经绝不相同。他已初窥门径，重新触碰五行之力，如今只余水、木，那伏羲大阵，便能重新运行于世间。
只是这玄奥之法，届时是会牢牢锁住邪魅，还是重新赋予大荒万物生机，两道殊途，乔小毛心里，其实一无所知！
遥远的天际，一抹落日余晖若隐若现。猩红色的晚霞犹如落幕，静止不动，悬停于那个乔小毛魂牵梦萦的地方。
日栖之所，世界尽头，时间静止于思念深处。生命所寄，万物轮回，情愫受缚于周而复始……
极海之畔，水面如镜。一个鲛人哨探悄悄隐于水中，只有一双灵目高高耸起，警惕的盯着岸边之人。
暗元的黑袍已破烂不堪，失去了往日神秘且高傲的气质。曾几何时，这里是他经常巡视之地，为的便是防止烛阴逃逸。
生杀造物，将其制为法器，一度是伏羲挥之不去的梦魇。为此，暗元以自己强大的力量，压制其余孱弱的同类，独霸魂魄灵台，大权独掌。
唯有那个叫明光的对头，他无论如何都对付不了，所幸这厮，也在这种内耗中疲于奔命，最终作茧自缚，逃离了此纷争之地。
他暗元，是真正的天选之子，从无数存亡之际，涉险胜出。对于烛阴，深知真相的他，没有丝毫怜悯，反倒是切齿的恨。
如今，那共工果然反骨毕现，好歹没负了老燧皇工于心计的初心。可惜一介匹夫，没承继到造化的半分智慧，空有包天的野心。
一朵涟漪突兀散开，无声的，如黑暗中寂寂盛放的花。一个白衣仙子出水而来，不一样的是，女孩的长发闪着翠绿的光。
“原来是你？”夏栖寻语气如冰，透着寒气。
“怎么，为什么不能是我？”暗元故作高深一笑，却牵动伤口，露出狼狈之状。
“我以为你定逃不出共工的掌心，没成想你竟然还活着。”眼见暗元吊着一口气，夏栖寻不免讥笑。
暗元眸子里闪过一丝凶光，“这么盼着我死？哈哈。我死了，那贱魄不也活不成，这就是宿命。”
同为神裔，话说到明处，情绪自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说吧，你来此处，应该必有所图，看眼前形势，你不会指望我会用补天石救你这条歹命吧。”
令夏栖寻没想到的是，暗元竟无力的低下了头，一种深深的无力，笼罩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身影。
“你救我，亦是救他。如今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你我都清楚。老燧皇为求破解熵增，不惜食子。爱恨情仇，皆因此祸起。”
“如今大荒存亡未知，罪魁烛阴却还潇洒如斯，坦然寄居于我那同生的兄弟的心智里。也就我这种物以类聚之徒，可洞察其祸心。”
“放心，我名既污，我命亦贱，唯盼真相被天下所知。我看你不惜以命培养木精，想来也已穷途末路。既然如此，为何不孤注一掷，恢复五行，助那明光呢？”
夏栖寻闻言微微侧首，避开暗元灼灼的目光。暗元了然，微微一叹，猛然又惊醒过来。
“难道他竟，窥得了青囊诀？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妹妹，我俩同根而生，缘何厚此薄彼……”
“你的妹妹？你的妹妹早就死了。那青云峰上，一堆乱石，不正是伏羲与女娲的尸骨？这一切，你也脱不开干系吧。”
嘭地一声震天巨响，夏栖寻话毕，身躯猛然爆裂，化为苍翠的星星点点，弥漫于极海之畔。在那片刚刚萌芽的青草地上，一汪湛蓝池水，纯净得令万千生命心疼。
那是女孩最后的泪，讲诉着曾经有颗充满炽爱的心，带着对明光的不舍，又毅然决然的飞灰湮灭。她知道那个少年正在路上，也知道他竭尽全力，在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越是这样，补天石就越不能落在其他神祇手上，无论是共工还是暗元，都不配得到。她将生命之源，索性归还给五行，在未来的某一刻，回到明光的身边。
暗元呆了，还从未有过神灵，甘愿自我牺牲，这是怎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