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醍醐灌顶
“这就是曾经的大荒，大美至极！”昆仑墟聚灵台上，黑袍人遥望远空，像是对共工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共工垂手而立，说实话，眼前的黑袍人，喜怒无常，与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位大相径庭，却又似乎有迹可循。是什么让他如今变得如此陌生，细想之下，或许自己也有那么推波助澜的一部分……
“你也去吧，记住，大局为重。”黑袍人语气轻飘，却又有无上威严。“那相柳呢？”共工心中踌躇，小心问道。
让相柳独自面对女娲及五行尊者，几乎注定是死局，但黑袍人明显很是不悦。
“我方才说的话，你全然没听？”那轻飘的声音瞬时转变成了金鸣之声，尖厉、刺耳，甚至将共工刺得周身痛不可当。
“是，遵命!”共工不敢再袒露异议，忙不迭的召集军队，立时开拔而去。至于相柳之军，只能希望他们自求多福。天降大道，强者为尊，无可非议。
而相柳的部队，已在乐游原驻扎十日有余，说好的算无遗策，怎么就突生枝节了呢？按理说，击败了金龙之后，大军就地蛰伏，不消三日，便会有坤主一行抵达。届时共工与乾主早已赶来会师，大家合力，将这帮叛贼一网成擒。
结果，敌人不见踪迹，友军去向不明，这可真让人揪心不已。重明已往复侦察过多次，就连庆忌也是不顾疲敝，奔波不止。即便如此，自己仍如无头苍蝇，不明所以。
一声亢鸣，终见重明飞来，相柳急忙将其拉住，焦躁之情溢于言表。此次重明直接去了昆仑墟，算是见了正主，询得确切指令，但见其神色，惶恐中不乏凄然。
“乾主令我等将设伏地点改至云梦泽，穷奇之军将也已赶赴那里。”重明谨小慎微，禀明军令，相柳突然惊觉事有蹊跷。
“乾主与共工大人呢？还有，你的左目怎么伤的？”重明左眼，赫然盲了一瞳。伤患之处，露着森然眼白，却不见点血，煞是诡异。
重明内心激荡，悲怆之情油然而生。“乾主归去不周山了，共工大人率军前往青溪镇，这些都是我偷偷侦察到的。”
“乾主不问情由，直接出手夺我一瞳，说是军令如山，违者有如这只废去的眼珠。相柳大人，我们一向赏罚分明，我毫无过错，就失了一寸光明天地，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怎能德服众心？”重明声音低沉，显然是郁结良久。
重明之言，让相柳错愕。乾主不来，难道让自己和穷奇去死拼创世之神女娲？共工悄悄进军青溪镇，是要控制大荒与尘世的结界，还是欲直接屠灭灵人？
关键是要自己去云梦泽设伏，其计为何。云梦泽仍是西境通往乾山的要冲，没有任何情报显示，那个假灵魄去了西境啊。
西境之内，唯有极海，青衣江自那里发源，贯穿整个大荒。除此之外，诺大地方，荒僻空旷，并无一物。不对，极海之下，不正是烛阴被囚之所——虞渊？
那赝品去虞渊作甚，难道是去助烛阴脱困？若然如此，那便是天大的事情，乾主之魄又为何不去加以制止，而去了本体坐化的不周山？
凡此种种，纠成一团乱麻，让相柳心绪不宁。重明见此情形，仿佛早有预见，轻声道：“现下我们该何去何从？”
相柳回过神来，仔细权衡半刻，斩钉截铁道：“执行军令，兵发云梦泽！”
乔小毛好容易喘口气，这炽热爱恋犹如烈日，荡气回肠却也极耗身心。他已经不记得夏栖寻带着他遨游了多久，天上地下，仙境人间，直至双腿像灌满了铅水。
夏栖寻好似精力旺盛，永不枯竭，没办法，乔小毛只能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卑微投降。听着夏栖寻翻找呼喊的声音渐渐远去，乔小毛鸡贼的笑了。
岩石坐落于一处半山，下方是无垠的草原。碧空高远，微风拂面，让乔小毛心旷神怡，好不自在。无限生机充斥在这天地之间，繁盛苍郁，人尽言“好生之德”，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就是曾经的大荒，大美至极！”乔小毛耳边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吓得他一激灵。
不知何时，身边多出一个黑袍少年，一件大氅将其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这家伙不知带了给什么帽子，顶得斗篷高耸，更奇的是，无论乔小毛怎么仔细端详，竟都看不清他的容貌。
“这样的美景，熟悉吗？”那少年说道，芊芊玉指划着优美弧线，囊括着目之所见。不听声音，乔小毛甚至会把他当成是夏栖寻的恶作剧，但这少年他是初次相见，这一点他十分确认。
“怎么，神神叨叨的，指点江山吗？”乔小毛讥笑他故弄玄虚，伸手就要掀掉他的斗篷，可近在咫尺，这少年却总在他触手可及之外。
“这只是大荒安静之时，我带你看看他律动之美。”少年直面乔小毛，但依旧是模糊的面孔。
突然间，乔小毛眼前一亮，阳光大盛，璀璨夺目之后，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朝霞满天，雾霭透着莹莹润色，云蒸霞蔚，气势磅礴。
随着白昼大兴，万物苏醒，植物奋力生长，动物自由徜徉，不知不觉间，新的生命繁育出来，使这世间更加鲜活，岁月悠转，生生不息。
乔小毛呆住了，这是造物主视角，在玩味的品鉴自己的作品一般。盎然的生机，蓬勃如沸腾的泡沫，不停疯狂滋长，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转瞬夜幕降临，明月当空，皓白千里。生灵休憩，唯风不止，吹起森木沙沙鸣响，惹得艳羡夜色的精灵们欢畅起舞。
黑袍人虽看不清面孔，却仍让乔小毛察觉到，其犹喜静谧幽美。蛙叫虫鸣，琴瑟合声，偶有流星划过夜空，绚烂之至，将无限遐想馈赠与无数喜欢仰望的眼睛。
两只大鹏，翱翔而来，黑袍人邀着乔小毛，奋力一跃。巨鸟带着二人直上云霄，夜空如幕，一片沁人的墨蓝，忽然周围涌出几条巨鲲。
巨鲲发出呦呦婴儿的呢喃，仿佛要诉说这宇宙自诞生之时起的奥秘，天即是海，海即是天，何谓上下？
乔小毛如醍醐灌顶，开悟通灵，一阵令人悸动的法悦如期而至。“你是谁？”乔小毛问黑袍人，似是不明所以，又像是已然知晓。
黑袍人终于露出嘴角，略微一弯，“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正在去寻我的路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