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绘梨衣与上杉越
神社本殿内铺着榻榻米，并未供奉任何神龛或者佛像。
内壁一圈都是浮世绘，精心巧绘笔意淋漓，画一场妖魔神鬼的战争，云气喷薄火焰飞舞，鬼物的眼睛映着烛火莹然生辉，居然是用磷质的颜料绘制的。
神鬼绘画前垂下白色的投影幕布。
大幕前摆放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
蛇岐八家家主全部都要出席这次由橘宗政召开的会议，当中七家都已经到场，唯有源家的位置还是空的。
七个人身后各自坐落着数百个黑衣人，所有人全都神情肃穆，将身体绷的笔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非常安静，生怕惊扰了此地的祖宗英灵。
唯有上杉家的家主猛按手柄，在《街霸IV》中战意飙升。
她操纵的是春丽，对手使用的是隆，双方是同级别的高手，你来我往的战斗画面被投放在白色大幕上，在座的几百个黑道成员，默默看电影似的欣赏着这一战。
这是联网对战，操纵隆的玩家眼下正坐在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里，一家拉面摊的遮雨棚下。
他有一张让人一见忘俗的脸，任何一个女性看到这样的少年都会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随后回想起来大概是在梦中。
梦幻般的少年，认真猛按手柄，操纵着隆对抗春日。他已经一招升龙拳打中对方了，胜利就在眼前。
对面操纵春日的人虽然厉害，但架不住少年是个挂逼。
他坐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地的中心。
他坐在这个只有穷学生问津的小小拉面摊里，这个简陋的小地方就成了信息流汇聚的风暴眼。
整个日本的万物信息都在朝这个角落汇聚、坍塌，形成了一个常人无法看见的巨大漏斗。
陆景以旧日龙王之尊，把握住这些信息，对面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不仅仅是游戏里的一举一动，还有游戏之外的东西。
上杉家主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在她蒙面的黑纱和男人的黑纹付羽织包裹下，少女的娇躯玲珑窈窕、曼妙难言。
“客人，面好了。”
这个时候，拉面师傅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端上来，摆在少年手边，除了拉面之外还有一杯廉价清酒。
“谢谢。”
陆景扬起视线看了这家拉面摊的越师傅一眼。
这个摆摊的老板年纪已经不小了，白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分头，穿着拉面师傅特有的白麻工服，额头上系着黑色的毛巾，看起来好像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
“客人，面要趁热吃才好吃。”越师傅看了他的手柄一眼，提醒道。
“您说的对。”
陆景已经成功打赢了绘梨衣，放下手柄。
与此同时，古典神社内源稚生已经来了，他在参与会议之前收起了绘梨衣的手柄，暂时中断了少年与少女之间的交流。
陆景觉得恰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吃个拉面。
“嘶溜~”
少年用细长的筷子夹起拉面吸入口中，点头大为称赞道：“好吃，不愧是曾经的黑道皇帝，做拉面都这么好吃。”
听到这句话，越师傅手上的动作一滞，神情跟着发生变化。
他收拾碗筷的手停下来，虽然还穿着那一身拉面师傅的衣裳，但高远得像是站在远山之巅，需要普通人去仰望。
“你是谁？”越师傅，或者说上杉越淡淡开口问道，“本家的人？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是蛇岐八家的。”
陆景端起手边的清酒，微微泯了一口，神态从容，“硬要说身份的话，我是卡塞尔学校的学生，昂热是我的校长，您应该认识他。”
“六十多年没见过那个老混蛋了，是他派你来的？”上杉越问。
“不是，日本海沟里冒出了古龙胚胎，他正在忙着处理这件事情呢，您知道，校长一旦发现了龙族的踪迹，就会变成忽略身边一切的暴徒。”
陆景小口饮尽杯子里的酒，然后点了点桌子道：“他没空理你，也没有想到你.......再来一杯......来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其实您是个有儿子的人。”
儿子......有儿子的人？！
少年笃定的话让上杉越呆住了，一瞬间大脑彻底空白，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作响的声音、行人脚踩积水的声音，不远处行人对拉面摊里陆景小声的议论与惊叹，他全都听不见了。
世界在远去。
曾经的黑道皇帝脑子里，只剩下自己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叩问：怎么会？哪来的儿子？自己孤独多年，已经放弃了人生，这时候却冒出来两个儿子？
再联系到少年说的“来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您其实是一个有儿子的人”......
这，这是这孩子长大后自己找来了？！
仔细看看，这温润如玉的笑，这双倾倒众生的眼睛，真是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上杉越脑补了一场亲子分离的大戏之后，心中感慨万千，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询问道：“你，你怎么去的卡塞尔？昂热知道你的身份？你......妈妈千代子还好吗？”
“千代子？”陆景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是千代子生的啊......那，是千代子的姐姐？”上杉越犹豫道。
“千代子的姐姐？”陆景失望地摇了摇头。
“总，总不会是千代子的妈妈吧？”上杉越绞尽脑汁回忆，“不应该啊。”
“您......和千代子这一家真是够乱的啊，但我不是您儿子，您误会了。”
陆景摇了摇头道，“您的避孕措施很到位，没有和任何一个正常女性留下后代，你的三个孩子全部都来自基因工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全部在日本。”
基因工程......上杉越面色一变，他想到了之前家族拿他的体液去德国，希望用人工技术来培育“皇”。
“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上杉越的手在发抖，几乎握不住给客人添酒的清酒瓶子。
有他的棋圣父亲和自身的教训在前，这些年上杉越一直在和自己说皇血是带来诅咒的东西，留个后代只会把诅咒留给他们，所以他从未憧憬过“儿子”和“女儿”这种东西，也没想到真有这种东西降临的一天。
眼下却有人告诉他，当年蛇岐八家送出去的东西成功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他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而且他们三个都已经长大成人。
这让上杉越无比迫切地想知道，这些年这些孩子是怎么过来的？是谁在照顾他们？他们吃没吃过穷困的苦？走没走过弯路？有没有爱上什么女孩？会不会不知好歹地混黑道？
无数的疑问，在得知这个世界生活着自己的孩子后，从上杉越心里像是喷珠溅玉一样冒出来。
“哥哥叫源稚生，弟弟叫源稚女，妹妹叫上杉绘梨衣。”
陆景吸着拉面回答道，“哥哥在蛇岐八家，被奉为天照命，弟弟在猛鬼众被尊为龙王，妹妹血统不太稳定，力量堪比初代种，被锁在了蛇岐八家的源氏重工大楼里疗养，一辈子没出过什么门，但很漂亮也很可爱。”
“哦，对了，她是作为白王圣骸的宿主被豢养的，刚刚和我打游戏的就是妹妹。另外，哥哥和弟弟因为当代大家长橘宗政的阴谋，正在相爱相杀，不过弟弟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很快会来找到你。”
“豢养我的女儿？谋算我的儿子们？”
越师傅重重放下手里的清酒瓶子，瞪大了属于黑道皇帝的黄金瞳，黑暗中似乎有千万把刀剑在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