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踏上不同道路的人们

日暮的时候，鹿不二抱着一堆文件从圣殿里走出来，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投下一片阴影，遍地尘埃的地面上明暗交割。

“鹿哥，要不然还是跟他们商量一下，不行就换个职业。只要你不在战场，那就用不着逼着自己进化。等到我赚到足够的功勋以后，给你兑换一瓶神树髓液不就行了？那东西能修补细胞，说不定……”

何赛也抱着一堆文件，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鹿不二摇头回应道：“没有意义，老神父说所谓的神树髓液只能够用来修补过度消耗的细胞，因此无法根治我的病。”

何赛也不说话了，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低声说道：“鹿哥，我知道我爸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实际上我并没有觉得很伤心。毕竟他们早就离婚了，谁也不要我。”

“而如果你不在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孤身一人了，举目无亲，满目破败。”

他顿了顿：“说起来很自私，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最起码，孤儿不能只有我自己。”

“你这是人话吗？”

鹿不二无声地笑了笑：“别去想那些事情，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么？人要学着享受当下，至少咱们有机会当超人。”

实际上他并没有觉得前路黯淡。

反而觉得看到了希望。

他的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还在往生之地里得到了疑似隐藏道具的天神之种，这新世界未必不能闯一闯。

如果能继续深入了解五百年前发生的一切，或许就可以知道他父母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以及他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务之急，就是先开启天神之种的权限。

前线的战场是他迫切所需要的。

破茧者们陆陆续续离开，那位叫安娜的漂亮学姐临走前还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们一眼，咬着朱唇楚楚可怜，明显就是在向他们示好。

大概是希望他们能多帮衬她一下。

可惜两个钢铁直男都没啥反应，虽然他们都意识到自己的地位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比如他们怀里抱着的那堆文件。

就是在新世界里能享受到的权利。

其中有一条就是，破茧者们可以定期获得高级心理辅导，主要是为了帮助他们适应五百年后的陌生环境，防止他们因为过于孤独而无法融入社会，以至于出现精神疾病。

还有一条更有意思，那就是为了防止破茧者们在参军以后短时间内无法拥有自己的社会关系，因此军部愿意帮他们重新组建家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寻找配偶。许多适龄或者急需婚配的异性，尤其是那种曾经遭受家暴或者遭遇了丧偶的女性，一直都很青睐他们这种被时代所遗忘的破茧者，图一个钱多事少好驾驭。

何赛吐槽道：“这相亲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军部是可以结婚的，你有可能得到一个老婆，甚至有可能是别人的老婆，是不是很刺激？”

“卧槽！”

这事听起来有点不对味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以后你们多多保重，为人处世要小心一点，这个世道是真的已经变了。”安警官和张老板跟他们挥手告别，他们作为中等天赋，都得到了还不错的职业。

每个月赚得比之前只多不少。

五百年后的金融体系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多了一种名为功勋的统一货币，本来是提供给进化者的，后来却备受普通人青睐。

因为保值。

安警官可以去执法者小队任职，负责维护那些机器人，需要一段时间的考核，才能够获得感悟神圣律动的权利。

而张老板也能去摩根集团旗下的借贷公司当文员，自从他见到自己的女儿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急躁了，只想着赶紧稳定下来以后，办理好交接的手续，父女团聚，一起生活。

“加油啊，张老板。”

何赛给他打气道：“到时候我们会帮你的。”

鹿不二也微微颔首：“等我们有办法以后。”

“你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们。”

安警官和张老板挥了挥手，跟他们告别，转身离去。

其实凭借之前在往生之地里结下的情谊，这两个成年人完全可以让少年们多多帮衬的，毕竟高等天赋的确不常见，是优质的人脉。

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似乎还是守着五百年前的价值观。

孩子就是孩子。

哪怕成了高等天赋，也是孩子。

成年人，当然不能给小孩子添麻烦。

街边人潮汹涌，他们就此分别。

这是新纪元534年11月30日，又一批被时代遗忘的破茧者来到了这个世界，有的人在时间之茧库里看着沉睡的家人们潸然落泪，也有人跟同样从茧中走出的故人相逢，而两个苦哈哈的少年们则前往了军部，踏上了从未想象过的，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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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大巴在路上颠簸，鹿不二倚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打着哈欠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仿佛一眼看过了五百年的时光。

最初他还能看到一些锈迹斑驳的列车，散落着报纸的车站台，萧索幽静的小巷，还有一座座略显陈旧的老楼。

越靠近市区，这种破旧感就渐渐消失了。

沿途是巨大的霓虹全息广告，高耸入云的高档酒店和纸醉金迷高级商场，步行街上川流不息，人群拥挤的公交车站，斑马线上无休止变化的红绿灯，宽阔的十字路口仿佛通往不同的世界。

街边的情侣们牵手或拥抱，父母牵着孩子从甜品店里抱着蛋糕出来，斑马线上是蹦蹦跳跳的学生们，还是那种蓝白条纹的校服，手里拿着辣味的小零食，海岸边依然能够看到一整排的大排档，一群人围在一起吃海鲜喝啤酒，似乎一切跟五百年前没有什么变化。

但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听说如今的时代，普通人和进化者之间泾渭分明，前者的生活依然和平美好，而后者则是活在血和火之中。

对于鹿不二这种破茧者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大巴上有些杂志，内容都很有趣。

比如《海贼王》停更五百年后再次恢复连载。

比如经历过一百二十五届世界杯，国足依旧无缘十六强。

再比如可控核聚变即将投用，人类将踏上星辰大海的征途。

诸如此类。

由于破茧者们举目无亲，因此牧师们则负责他们刚刚来到新世界的指导和接待工作，简单科普着时代的变化：“如今的超凡世界是由至高联邦来维护秩序的，阿卡夏圣教是唯一跟联邦军方合作的势力，因为我们信仰卡巴拉生命之树，正是神树为人类的开启了进化之路，神树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神圣智体，就是神树的意志体现。”

这辆车上就他们俩人，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牧师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冷场，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解。

值得一提的是，阿卡夏圣教的前身是欧洛拉科技，最初由东方人建立的，但他们大多数却又不信教。

放眼今天也有不少东方人有教职，但他们骨子里却没有什么虔诚的信仰，甚至连教礼都懒得行，纯属上班打卡。

只拿好处，不谈忠诚。

他们还声称，无论是至高联邦还是阿卡夏圣教，还有一个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位置，那是无数人都趋之若鹜的王座。

但他们也没明说是什么。

反正都不是鹿不二或者何赛现在能染指的。

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抵达了第三城卫军的军事基地。

这里同样被荷枪实弹的军人看守，灯塔的灯光从远处扫过来，照在了刚刚下车的难兄难弟脸上，晃得睁不开眼睛。

“身份验证完成！”

无人机盘旋在半空中扫描他们的面部。

“新兵鹿不二，准许通过！”

“新兵何赛，准许通过！”

牧师们带着他们来到军事基地里。

兄弟俩都很感慨。

没想到一觉醒来，从学生变军人了。

军事基地的门口是一座空坪。

空坪上是一座漆黑的雕塑，仿佛一位军人在守望着夜色，半身是残缺的，在星光下伤痕累累，坚毅不倒。

雕塑的黑石底座上刻着一句话：“我等愿献身于这场永无止境的战斗之中，直至流尽最后一滴热血，决不怯懦，决不回头。”

鹿不二看到这句话，微微触动。

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刻下的。

但却让人肃然起敬。

何赛茫然说道：“这是要宣誓吗？”

牧师摇头说道：“不需要，我们不强迫你们把生命奉献给这个世界。等到你们真正愿意宣誓的那天，再来这里吧。这是五百年前，人类守望军刚刚成立的时候，军人们立下的誓言。当然，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句话，还有一句没有被记录下来……”

他们顿了顿：“我们死在过去，你们开拓未来！”

“听起来像是理想主义者。”

鹿不二轻声呢喃。

“鹿哥，什么是理想主义者？”

何赛问道。

“你们可以理解为职业军人。”

牧师们解释道：“而你们都是待业军人。区别在于，你们在军部服役三年以后，就可以转业。军部的生活，对你们而言是一种历练，也是获取资源的途径。你们在军部里取得怎样的成绩，决定转业后的待遇。而职业军人，就是要将生命与灵魂奉献给世界的伟大职业。”

兄弟俩对视一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座军事禁区的占地面积相当大，头顶上空盘旋着无人机，到处都是戒备森严的哨塔，马路上还有装甲车呼啸而过，还能听到士兵巡逻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夜色里非常清晰。

分明已经入夜，却能够看到很多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一栋办公楼面前排队，似乎是在办理入伍的手续，听牧师们说如今的参军就像高考一样普遍，属于是大众都很青睐的上升途径。

那些家长们看到有牧师亲自带来的人都有点惊讶，这很显然就是往生之地里走出来的破茧者的待遇，而且证明他们的天赋非常高。

事实证明天赋优异的破茧者的确有特权，他们直接走了快速通道进行例行体检，新时代的信息技术和医疗检测都非常便捷，一套流程下来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把兄弟俩查了个底朝天。

何赛的情况是肾虚。

鹿不二的情况是营养不良。

至于癌症压根就没检测出来，相当邪门。

接下来就是参观军事基地里的设施，司令部，军需库，畜牧场，停车场，停机坪，航空跑道。

军区里有许多军人往来，宿舍楼里还能看到晾晒的衣服，甚至还有女士的内衣和内裤挂在外面，被寒风冻得梆硬。

沿途还遇到了不少挺漂亮的女兵。

何赛看得眼睛都直了。

鹿不二无语说道：“看你那点出息！”

那些女兵们看到新人，微微一笑。

“单独被接过来的，看起来好像是两个高等天赋。嘘，看他们身上有伤，该不会是破茧者吧，五百年前的人？”

“待会儿可别吓得哭爹喊娘。”

“其中有一个还挺好看的呢，嘻嘻。”

女兵们笑嘻嘻地跑开了。

鹿不二听到她们的话，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就是我们的宿舍么？”

何赛好奇问道。

牧师们笑了笑：“不，你们经过短暂的培训期后会直接前往前线，那里才是你们要生活的地方。”

兄弟俩一愣：“直接去前线？”

牧师们回答道：“二位是从往生之地里归来的高等天赋，你们经历过异鬼的战斗，但还需要适应前线的恶劣环境。我们不会给高等天赋过于优越的条件，那样只会消磨你们的斗志，无法帮助你们觉醒。所谓的前线，就是往生之地的边缘，那里因为时常有异鬼出没，因此需要军队来驻守。这也是为什么，新世界需要驻军的原因。”

他们顿了顿：“无论总统还是军部总将，包括那些历史悠久的家族，亦或是他们的后代，凡是具备进化资格的人，都要从前线开始。这是一切的起点。他们都经历过，跟你们一模一样的开局。”

何赛直接没听懂。

“也就是说，军部是一切的起点。”

鹿不二沉吟片刻：“所有人都从这里开始。”

牧师们说道：“记得老神父说过什么吗？唯有愤怒和绝望，才能够让你们真正觉醒，但请放心，当你们前往前线战场以后，如果出现紧急情况，自然有教官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

鹿不二和何赛对视一眼，都明白了。

“从今以后，你们驻扎在这里，你们生活在这里。面对生命灾害时，你们战斗。面对异端入侵时，你们战斗。你们负责镇守往生之地的边境，肩负着守卫人类世界的神圣使命。”

牧师们微笑说道：“接下来准备新兵训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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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开着车在熙攘的街道上呼啸而过，破茧多年的他已经习惯了新世界的变化，这座城市里的平凡和超凡只有一线之隔，看似普通的路人或许都有着进化的力量，平静里也暗藏着汹涌。

街边车水马龙，有人在贩卖小吃。

马路上的红绿灯变化，对街的餐馆飘来一股子炸酱面的香气。

青木穿过幽静的公园，秋千上的小情侣看到他的着装吓得远离了一些，远处学校刚好放学，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各回各家。

他们的生活平静又美好。

仿佛跟进化者的世界，隔着一座天堑。

他从四环边的旧街区，穿过三环的闹市区，再到二环的经济区，终于抵达了最核心的一环，也是最为繁华的一片区域。

直到青木抵达了一座宛若钢铁堡垒的黑色建筑，他通过戒备森严的大门，穿过地下的幽暗隧道，在一扇铁门前驻足。

还没等敲门，门后的人就问道：

“听说这次遇到了尸食教的异端？”

那个声音苍老而有力。

青木恭敬回答道：“是的，大人。这次我们的运气不错，他们恰好就是上次逃跑的那群异端，特征都对得上。”

门后的声音又问道：“都杀了吧？”

青木再次回答：“一个都没留，带回来的破茧者们也进行了记忆清洗，确保这件事情不会对外泄露出去。”

短暂的沉默以后，老人却再次说道：“你们带回来的那些土壤已经经过了检测，的确是受到了污染。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真正想要污染的东西，是往生之地里的生命之树！”

青木一愣，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想要污染伟大的生命之树，那绝非是一场简单的仪式，那群异端看似弱小，却掌握着可怕的禁忌物！”

老人压抑着愤怒询问道：“我问你，东西呢？你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但偏偏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你罪该万死！”

青木的喉咙上下滚动，冷汗狂流。

他大意了，只觉得杀死那群人就好了。

没想到那群弱小的家伙，竟然掌握着禁忌物！

扑通一声，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他双膝跪地。

“本来以你的功勋，足够换到一瓶神树的髓液。”

老人嘶哑说道：“但现在，我要你去把那个东西找回来。立刻，马上，去找回来。那群破茧者，虽然已经被洗去了记忆，但不是没有可能无意中带走了什么。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这一次，青木失去了平日里的玩味和戏谑。

那双略显沧桑的眼瞳里，满是恐惧。

“可是有两个人已经进入了军部。”

青木低声说道：“而我已经转业，不好进去审问。”

老人淡淡说道：“我有办法把你送进去，只要你做的不太过火，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我都能给你兜底。毕竟你也知道，一旦尸食教的事情暴露，会有怎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