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谈
孙传庭坐在营帐中，借着幽暗的灯火，仔细查看桌子上的地图，神色凝重。
虽然时节已经到初春，但是关外的夜晚依然很冷，阵阵凉气顺着门帘的缝隙吹进来，让孙传庭忍不住又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
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那上面画满了红线，密密麻麻的红线勾勒出来，就像是一幅巨大的网，而网的中间就是锦州。
这是他做出的各种计划，但没有到实地考察过，他也不敢轻下论断。
“明天就能到锦州，一定要找个当地人。”
孙传庭想起皇上对自己的嘱托，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正要站起身活动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孙经略，京师来人了。”
“让他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面孔黝黑，身材雄壮的汉子，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京营千总周遇吉见过孙经略。”
孙经略挥了挥手，“你这次前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周遇吉忙取出一封信件递过去，“皇上派卑职来送一封信。”
孙传庭急忙接过信件，打开看清信上的内容时，不由一愣。
信上只有八个字！
（勿信他人，来将留用！）
孙传庭心中一凛，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勿信他人！）
指的是不能相信谁呢？
（来将留用！）
皇上为什么要再派一个人前来，难道是监视自己？
孙传庭脑海中浮现出高起潜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周千总，既然皇上让你留下，那你就留下吧。”
周遇吉拱了拱手，“卑职遵命。”
说完这句话，周遇吉语气顿了顿，又说道。
“卑职在锦州出生，在那里长大，也是在那里加入军中！”
“什么？”
孙传庭猛然瞪大双眼，吃惊的看着周遇吉，反应过来之后，心中狂喜。
“周千总，你是锦州人，是否熟悉那里的情况？”
周遇吉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卑职熟悉锦州情况，皇上才会派卑职前来听后孙经略的命令。”
“太好了！”
孙传庭又惊又喜，同时，心中也有几分羞愧。
皇上派人前来，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帮助自己呀。
可恨自己竟然怀疑皇上的用心……
“周千总，快坐下说话。”
周遇吉知道孙传庭肯定会有很多话问自己，也不客气，拱了拱手便坐在了桌子对面。
“周千总，你能把锦州周边的情况说一下吗？”
周遇吉点了点头，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锦州的情况。
“锦州地形复杂，前后各有一条河，前面的为大凌河，后面的为小凌河……”
一旁的孙传庭听得很仔细，时不时的还插上一句嘴，询问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清军勇猛，往往在野战方面更胜一筹，于是便修建城堡，抵御外敌。”
“同时，收纳流民，开垦土地5000余顷……”
孙传庭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说在锦州左右开垦土地，种植庄稼？”
周遇吉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孙传庭疑惑的问道，“周千总，刚才听你说，我军发动野战，往往失利更多，甚至损失惨重，所以才修筑城池，以抵御清军的进攻？”
“是啊，清军之所以被抵御在外，跟修建这些堡垒，有很大的关系。”
孙传庭眉头皱的更紧了，“流民在锦州附近种植庄稼，等到秋收以后，万一清军来抢，而我军在野战上又不是清军的对手，那种植的庄稼，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周遇吉苦笑着说道，“等到秋收的时候，我军抢收粮食，也能收获一些。”
孙传庭忽然冷笑一声，“也就是说，有大半的粮食被清军抢走？”
周遇吉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胡闹！”
孙传庭猛地一拍桌子，“这样种植的庄稼又有何意义？”
周遇吉忽然开口说道，“清军不但抢劫粮食，每次偷袭，还会抓走一些当地的青壮。”
孙传庭瞪大眼睛看着周遇吉，良久后，缓缓说道。
“也就是说，我军虽然能守住锦州等堡垒，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孙传庭忽然一拍桌子，“如果是这样，这堡垒守着又有何意义？”
周遇吉见孙传庭动怒，忙说道，“孙经略，清军战力惊人，我军确实不是对手，守住城池，也是无奈之举。”
孙传庭叹了一口气，“本官也听说过清军勇猛，但是，我军人数众多，就算死拼，也应该有一战之力呀！”
听闻此言，周遇吉犹豫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孙传庭皱了皱眉头，“周千总，难道有何不方便说的话吗？”
周遇吉拱了拱手，“孙经略，有些话卑职确实不方便说，等到了地方以后，你见到那些士兵，自然就明白了！”
孙传庭一把拉住周遇吉，“周千总，皇上派你前来祝我，就是希望坦诚相对。
皇上对此次行动，抱有很大的期望，如果你我不能开诚布公，又岂能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周遇吉叹了一口气，“孙经略，你真的要听？”
孙传庭点了点头，“真的要听。”
周遇吉深吸了一口气，拱了拱手，“既然孙经略真心想听，卑职就斗胆说给你听。”
说到这里，周遇吉伸手指着外面，“孙经略，现在的天冷不冷？”
孙传庭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白天还好说，晚上确实很凉。”
周遇吉叹了一口气，“就算在正冬里，也有很多士兵只穿一件单衣，还没开战，就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听闻此言，孙传庭吃了一惊，“冬天还要穿单衣，这怎么能受得了？”
周遇吉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我亲眼看见在行军中，有人穿着一件单衣，直接一头扎进了旁边的雪里，再也没起来。”
孙传庭听到这番话，想起在西北的时候，就是因为缺少粮饷，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他亲手训练的士兵损伤惨重。
“唉！”
孙传庭摆了摆手，“还有什么，你一并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