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张苍篇之上计
所谓上计，即由地方行政长官定期向上级呈报上计文书，报告地方治理情况。
县令长于年终将该县户口、垦田、钱谷、刑狱等，编制为计簿。
从尹湾出土的实物看，它的准确名称应为《集簿》。
呈送郡国，郡国再由计吏根据各县的集簿分类统计，再编制郡国向中央上报的集簿，由上计吏专程送长安，上报中央。
朝廷据此对地方官员进行考核和评定，这种制度在西汉时期已经相当完备，并有专门的刑律《上计律》来确保上计制度的规范实施。
这时，萧何问道：“去年你们为何没有安排上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上计吏回答说。
“上计吏的职位并不固定，必要时由郡太守指派。师曼是今年赵佗亲自任命的，他不知道去年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张苍接过师曼的话说道：“丞相问过《集簿》上的内容了吗？”萧何问张苍。
“昨晚我已经核对了《集簿》上所列的内容，感到十分意外，所以特来请丞相定夺。”
张苍回答说，“丞相想知道什么呢？老夫来告诉他。”
“南海郡呈报的《集簿》中有一项写着南海郡的面积：‘界东西一千九百五十一里，南北八百九十六里。如前’。
所谓的‘如前’，就是和以前一样，并无变动。郡太守作为国家的封疆大臣，有责任、有义务保卫疆域的完整。
《集簿》申明郡的面积‘如前’，即完整无失，这表明本郡守已经履行了自己保卫疆土的职责，这是应该褒奖的。
然而，我听说兵部收到的战报上说，去年已经收复了秦朝时期丢失的土地，并向南推进了三百里，《集簿》中的南北长度仍与五年前一样，不知是兵部的战报造假还是《集簿》造假了。”听到张苍这么说，师曼一下瘫倒在地。
他正准备解释，萧何摆手制止了他，并让张苍接着说下去。
“《集簿》中关于农业经济方面的上计有四项：一是‘提封如前’（注释：“封”，疆界、限域；“提封”，指一郡土地总数。）。
也就是说，南海郡的土地面积仍与以前一样，共有九千九百五十一万二千三百九十二顷八十五亩。
二是邑居道路一百廿一万一千六百五十二顷、山川林泽二百六十九万六千二百二十顷，不可垦田卅五万九千六百顷。
三是种稻宿麦卅万七千三百六十九顷，比以前少了五千九百廿顷八十二亩。
四是春种桑树六十五万六千七百九十四亩，比以前少了四万六千三百廿亩。
关于财政方面的上计有两项：一是全年各项收入共计二万万六千六百六十四万二千五百六钱；
全年各项支出共计二万万六千六百六十四万二千五百六钱，也就是说，本年度收入与支出相等，账目一分未剩。
二是本年度各类谷物收入共计五十万六千六百卅七石二斗二升，支出共计五十一万二千五百八十一石四斗二升。”
张苍一口气将《集簿》中关于农业经济方面的数据全部背了出来，萧何对张苍这种过目不忘的本领很是钦佩。
“然而，以上《集簿》所写的内容与我去南海郡私访的官员得到的信息存在很大的差距。
近两年南海郡风调雨顺，土地面积也有了大幅度增加，占城稻每亩可以收获六百斤，仅稻谷一年的收成也远远高于《集簿》中所列稻子与宿麦的总和。”
萧何听完张苍的汇报，脸色陡然一变，拿起书简愤怒的掷于地下，说道：“师曼，你可知《上计律》？”
师曼看着萧何严肃的神色，也不敢去捡起那副书简，他缓缓说道：“我对《上计律》有了一些了解。
这部法律是萧何丞相和张苍计相亲自制定的，上计内容包括户籍财政、治狱惩盗、宗室名籍、边戍状况、地理行政、劝课农桑等多个方面。
上计程序由郡县上计、督邮巡计、丞相受计、御史核计、皇帝主计，又分为冬课、秋课两类。
每年郡县秋季上计，中央岁末课郡，岁首会课评定殿最，予以升降赏罚。
一般以迁、降、转、徙、出入、迁补六种方式作为赏罚方式。殿最卓异则以诏嘉、迁官、赐爵、赠秩、赏金为赏，以训斥、降谪、贬秩、治罪为罚。中期后专设上计吏、上计掾主考课事。
上计分为县向郡(汉代还有国)上计，与郡(国)向朝廷上计两种。在地方，上计官为独立行使考课职能主持地方集课工作的官员；在中央，则代表地方参予朝会，备询地方政俗，上承诏敕下传郡县。
上计作为地方官府向上级机构汇报工作的年度性活动，成为上级官府掌握下级治绩的重要渠道，与官员考课黜陟有直接联系，亦成为赋税征收、钱物与人员调发的基本依据……”
“你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掌握《上计律》的内容，也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可知违反《上计律》的处罚吗？”
张苍怜悯的看着师曼，因为从昨天与师曼的交谈中，他就知道《集簿》里的内容都是赵佗让写的。
“违反《上计律》的行为有大误小误之分，计算错人户、马牛及诸货财值过六百六十钱为‘大误’，其它为小误。
上财物之计簿而欺谩不实，以避其课。（编者注：造假账者，罢官，永不录用）”师曼理了理思路，从容回答。
“看来你是知法犯法了，只能罢你的官了。”张苍无奈的说道，眼睛却望着萧何。
萧何从《集簿》的编写、数字之间的勾稽关系中，也可以看出师曼的才华，毕竟把假账做的像真实的账目，难度也是很大的。
“师曼，是谁指使你做假的，从实讲来。”
萧何低沉着脸说道。“没有。”当师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既然你不肯说幕后指使，那你就不单单是造假这一件错误，还有对抗调查的行为，来人啊，把师曼带下去等候发落。”
萧何大手一挥，两名侍卫上前架起师曼就向外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