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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二十鞭子抽完了,这是规矩。

老王头就算不愿意,但也只能这么做。

良心什么的,比不上一家老小的性命。

至于何维佳?

他太瘦了,身子骨本身就弱。

即便有老王头的关照,但这二十鞭子抽下去,小半条命也就没了。

从刑具上放了下来,是老王头扶着何维佳,将他送进大牢的。

地面上铺着一层新鲜的干草,看着身上一道道血痕,面如金纸,痛的满头大汗的何维佳。

老王头迟疑了一下。

虽然心中有几分不舍,但还是拿出自己珍藏的棒伤药。

他心里其实清楚,这没什么意义。

反清复明的罪名已经定下了,用不了几天,眼前这位读书人就要被推到菜市口斩首。

可即便如此,老王头还是心中不忍。

大牢的另一边,有一个无法无天的懒汉。

他叫李四,是因为偷窃进来的。

平日里无所事事,手里没钱了就去偷钱。

如果他偷的是富庶人家,就算被抓了。

从心底里,大家也会认为他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义士。

可偏偏这个人欺软怕硬。

不敢偷大户人家,专门偷穷苦人家,属于牢里最不受人待见的,也是经常被抓进牢里的惯犯。

此刻看着老王头亲手为何维佳涂抹棒伤药,闲得发慌的李四,不由嘴贱的说道:

“老王头,我也挨了鞭子,怎么不见你给我抹棒伤药?”

老王头瞪了李四一眼,神情中带着厌恶:

“棒伤药?你也配!”

李四是小偷,也是泼皮,这人就是典型的滚刀肉。

老王头说一句,他能上杆子给你来十句:

“老王头,你这就骂人了,大家都是关大牢的,凭什么他可以?你该不会是看这小子长得俊美,想要老树开花,来上一下吧?”

话音落下,老王头怒了,当即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屁!”

但李四这种人,无风能掀三尺浪,当即便吆喝着:

“嘿,瞧见没,被我说中了,老王头急了。”

这话引起了牢里的其他人注意,不由的开始有人帮腔:

“老王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是啊,凭什么这小子不一样,有单独的牢房,而且还有棒伤药,该不会是谁家的公子吧?”

这让老王头有些无奈。

云州府是个小地方,别看他是牢头,但在很多时候这就是一份工作,算不得官差。

大牢里的这帮人,真正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很少,大多都是一些市井泼皮。

这类人打又打不死,一天到晚就喜欢惹是生非。

而看着一群人起哄,老王头皱着眉头,心情不好的他瓮声说了一句:

“他是跟黄克明的。”

黄克明?

话音落下,起哄的这些声音变得安静起来。

一个个沉默不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说云州府除了吴醉这个王八蛋,还有谁最有名?

这人必然是黄克明。

因为黄克明做了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在得知云州府伙同其他几个城的知府,一起贪污了这次赈灾粮款之后。

黄克明暗中搜集证据。

写了一本账册,准备告这帮贪官污吏。

被关进大牢里的这些人,就不可能是好人。

扔在外面,任何一个都是人厌狗嫌的垃圾,但这些人再怎么坏,终归还是人,心中有一杆称。

别管黄克明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在灾祸之年,面对贪官污吏,黄克明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值得这帮人钦佩。

大牢里,有一个壮硕的汉子坐在草席上。

他的地位很高,因为他身下的稻草是最多的。

此前李四带人起哄的时候,他没有理会,但此刻眼里却多了几分认真:

“黄克明,云州府的钱粮师爷?因为检举揭发官员贪污赈灾粮款,被污蔑是反清复明的那位义士?”

老王头闻声抬头看了过去。

这人叫王五,算是周围这片区域的豪强之一,是一个比较讲义气的人。

可惜,他的运气不是很好,被钦差大人福康安顺手给抓了。

本来是按照反清复明的逆贼论处,但也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名字被拿了下来,不过他这些年赚的钱,也赔的一干二净。

不幸中的万幸,是王五这个人还活着。

至于王五的这个问题?

老王头点点头,他瞥了一眼对面牢房的李四,随后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他棒伤药了吧?

小何是进过贡院的读书人,想来他本不应该管这些事情。

但为了千千万万的灾民,现如今却落得这种下场,用不了几日便要押往刑场。

李四啊李四,你这泼皮,怎么能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他是为何才落得这种下场,别忘了你爹娘也都是燕城人。”

李四翻了个白眼,一副不以为然的嚣张模样:

“那又怎样?两个老不死的,我就早跟他们断绝关系了,什么燕城,鸟城,跟我有屁关系,这家伙不自量力,被砍了脑袋也是活该!”

话音落下,周围有人忍不住了,上去对着李四就是一巴掌:

“草,老子忍不了,别拦着我。”

被扇了一巴掌的李四有些懵。

他看着不远处的老王头,又看了看对面站着的这位狱友,下意识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这才反应过来:

“卧槽,你个混蛋,怎么打人?”

打人的这位也是个火爆脾气,上来又是一脚:

“因为老子是燕城人,老子打的就是你这个畜生!”

李四被踢了一脚,哎呦呦的叫着,连忙对一旁的老王头喊道:

“老王头,你是牢头,你看见没,他打我,把他挂起来,抽他!”

老王头瞥了李四一眼,根本不理会:

“我什么也没看到。”

话音落下,牢里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们一个个狞笑着将李四包围。

这让李四眼里闪过一抹慌乱,摆出一副色厉内茬的模样:

“你们要干什么!告诉你们我李四不是好惹的!”

李四是混蛋,但同一间牢房里的其他人难道就是好人?

面对李四的威胁,周围这些人丝毫不惧,反而感觉李四的威胁十分可笑。

不过就在这些人准备动手的时候,正在帮何维佳涂棒伤药的老王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严肃的说了一句:

“动静都小点,小何身子弱,需要休息。”

平日里,这帮烂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不然刚才李四起哄,周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跟着起哄。

但此刻老王头搬出小何,这帮不服管教,无法无天的地痞流氓,一个个都变老实了,为首的这位,更是举手保证道:

“放心,老王头,绝对不会吵到这位小何先生。”

说着,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狠狠的打!”

一旁的小弟领命,本来是想要用地面上的干草。

但又怕干草堵不住嘴,影响小何先生休息。

索性一咬牙,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满满当当的塞进李四的嘴里。

老王头的棒伤药很有效,一开始何维佳的脸色是惨白的,现在抹完药之后,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扒拉着何维佳,让他尽可能的侧躺着。

牢房里虽然换了干草,但伤口还是尽可能的不要接触比较好。

忙活了一整套,老王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之前为了一家老小,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狠心抽了何维佳二十鞭子。

现在忙前忙后,照顾何维佳。

也不知道到了阎王殿,自己这算不算将功补过。

锤了锤老腰,土已经埋到眉毛的老王头瞥了眼旁边的牢房,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

“行了,别真打死了,不然我这边也不好交代。”

领头的这位抹了一把汗,他对着李四吐了一口吐沫:

“哼,算这小子命大,如果在外面,一定要他狗命。”

“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老王头摆摆手,没理会这些烂人说的话。

不过就在他出了牢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中间开口问了一句的王五,他人躺在牢房的最里面,突然开口说道:

“老王头,我在城西烧饼街有个家,后院的大水缸下面藏着三两碎银子。”

话音落下,老王头皱眉,他狐疑的看着王五:

“你要做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别说这些犯了事,被关在大牢里的烂人。

想要从这些人手里拿银子?

比登天还难!

躺在干草上的王五动都没动,他只是看着房梁:

“你把银子取出来,买几只鸡,这段时间每天给小何送一只过去,剩下的归你了。”

之前说过,王五算是一位豪强。

巅峰时期,手下也有四五十号人,可惜在官兵面前,他这点实力不值一提。

反清复明的大帽子,王五扛不起。

所以他只能用钱打通关系,花了多少钱不知道,但以吴醉这个王八蛋的性格,王五少说也要被拔掉一层皮。

这三两碎银子不多,但如王五这般一个人独居的汉子。

勉强应付一年半载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是之前那个春风得意的王五,这三两碎银子不算什么。

但现在的王五可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身上怕是什么也不剩了。

所以老王头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再次询问了对方一边:

“你可要想清楚,他活不了几天。”

王五没理会,他依旧看着房梁,不过在老王头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知道,但我老娘在燕城,银子没了可以挣,但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还。”

即将离开的老王头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他在片刻的沉默后?

锤着僵硬的老腰,老王头离开大牢:

“钱我收下了,不管剩多少,等你出来之后还你,晚上我送鸡汤,到时候分你个鸡脖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