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森林
龙鸟想了想，它打算看看那些圆形的贝壳，贝壳呢？满地都是软软的泥巴，闪烁着银光。它望得出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两根指爪早已陷入泥土，本就与身子等长的手臂短了半截，此时它与地面平行。在爪子挤压之下，泥地上涨出无数植物，它们出淤泥而不染，都有着花蕊和几片花瓣，而在这些花瓣的末端又绽放出更小的花，再往下探去，直到没劲为止。等龙鸟回过神来它身子都站不稳了，好晕，也不知道趴在这边看了多久。
小家伙又在森林里兜了一圈，大体和一片漆黑的时候布局差不多，除了那些蚌壳陷进泥里。它还找到一座城镇，大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在几根树枝粘成的城门前，两只毛发凌乱的绿狼在对峙着，其中一只叼着卷轴，不停地释放着魅惑法术，而对面的狼来回调换阵营，当它清醒的时候，龙鸟可以看出来它俩是忘年之交，而很快它的眼神又变得浑浊，伸出鼻吻探向叼着卷轴的狼，咬住它的脖颈…闪烁着红纹的卷轴轻轻地落在地上，四角蜷缩起来，自焚而尽。
龙鸟绕开两只扭在一起的狼，走到镇子上，那些行走的绿毛狼都披着厚斗篷，软软地倚靠在木屋两侧，头上顶着圆鼓鼓的鸟。那些鸟喷香，气味很像之前深不见底的花。小家伙走了过去，周围的狼都对它露出鄙夷的神情，有意无意地绕开了。龙鸟它不理解，绕回城门去，那两只狼胜负已分，叼着卷轴的那位把神智混乱的狼半身埋进土里，后爪有力地刨松土壤。这是土方治疗，狼说，估计过阵子就好了。
龙鸟走着走着，被什么绊了一下跌倒在城门前。是两只毛茸茸的小鸟。这些圆鼓鼓的鸟翅膀很短，飞不起来，散落在各处。而绿狼则会把这些鸟顶在头上。龙鸟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它前臂太长了，而且长满了羽毛，拍打起来会带来一股清风，挺碍事的。这个头上只有零星三四只鸟的狼，会向头顶黑压压一片的狼垂下尾巴，而它们对龙鸟不屑一顾，它头顶什么也没有…
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一头绿狼头顶了一大串鸟，摇摇晃晃地站在广场中央，四爪交错着维持平衡。四周的狼全都跑过来凑热闹，不忘了把头顶的鸟扶正。这家伙还是摔了个狗啃泥，所有的鸟滚落到地上，堆着的木桶迸裂，流出绿汪汪的植物汁液，立刻有狼跳进去打滚，带起数片蝴蝶。龙鸟注意到这些蝴蝶的翅膀几乎都是空白的，它们按群体行动，有一只落单的在广场上徘徊了一圈，很快蝶翼上浮现出模糊的图案。
周围的绿狼吃吃地笑起来，伸出长吻叼起散落和吓晕的鸟，以娴熟的手法抛上头顶，和其他鸟叠在一块，摇摇晃晃走开了。它们想必是一直都在玩叠叠乐，龙鸟观察了好几天，真是乐此不疲，就连附近翩翩而飞的蝴蝶上也映出了自己的身影，一只小小的蓝色的龙鸟，身后有一截小小的短尾巴。那平地摔就是重心不稳导致的，不会是尾巴绊了的。很多绿狼都注意到了蝴蝶翅膀上的这个奇怪动物，有狼说这是已经灭绝了的远古动物，有狼则觉得这是一种叫火蜥蜴的家伙，它们生活在联盟的另一个辖区。
门口那只埋在土里的狼还在，那所谓土方还是有点效果的，绿狼它只剩个脑袋露在外头，现在头上的好感值也没了，眼神也平静下来了。它告诉龙鸟，往森林镇再往东走有个悬崖，那里吊着绳索可以前往灯塔。
然后呢？
离开灯塔再往东走，就到沼泽了，那里有另外一个镇子。
龙鸟便往远处走去，金色的森林重新幽暗下来，河流一直跟在它的身边，路过一间破破烂烂的木屋，木屋的主人是只乌漆嘛黑的大狼，胸前有一颗幽蓝的石头。它头上写着「森林之心」。它给龙鸟说了个故事，这可是动物皆知的传说，曾经天空之上存在着光明，然后被云层遮住了，同时所有的生灵全都瞎了，什么颜色啊，光亮啊，这些都只存在于概念之中，而掌管这些概念的动物也变得摇摇欲坠。它讲到一片海域，那里突然有一天升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失明的动物靠近火球就能看见东西了。
那片海域很好找，森林之心说，不像其他的墨水都是黑不拉几的，那边有一个圆形的岩浆环，红色的，要是爬到高点的地方。大老远就能看到了。龙鸟问起灯塔的事，什么灯塔啊，那是个光明教会，在动物的视力逐渐恢复之后建起来的最大宗教，它们就喜欢造很高的建筑物，然后在顶端放一些很亮的东西，比如火堆，不过这么久的大雨，墨水都把火浇灭了。雨停了，它们会准备一些新的树枝，重新点火。
龙鸟又说起变得一片漆黑的圣殿，和变成金黄色的森林。
圣殿？那也是光明教会的建筑，用来储存过往的亮光。你是怎么知道的啊，那是熊族的大长老的地盘。
黑狼显然对这个不怎么了解。
黑狼给龙鸟准备了一些蛋奶饼带在路上吃，说真的龙鸟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莲花，还有圣殿外壳一层黄金涂层，还有混着珠光的泥。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味道。
周围的树明显少了很多，它们都不怎么敢靠近悬崖。此时龙鸟模糊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些，它确实在悬崖下看到了什么光亮在跳动，便勾着绳索滑了下去。灯塔的顶层有两只打瞌睡的绿狼，其中一只爪子太长嵌进木板里了，而它睡得浑然不知。在它俩头上则是那个跳动的光亮，一团美丽的火，下方堆了不少枯树枝。这灯塔这么高也没有楼梯，龙鸟用翅膀尖端的爪子抓住地板，往下掉到第二层，这边两只狼都是醒着的。睡不着，其中一只绿色的狼说，你看到那团火了吧，它真可怕。你问上面那层的狼是怎么睡得着的？只有远古动物才不怕火，它俩是远古动物。你也离远点，别把一身羽毛毁了。但也别靠太远，远离火焰就是靠近黑暗。第三层没有什么狼，只有几个灰扑扑的石块，上面记载着一些常用词汇，都是肢体语言，但龙鸟没一个是见过的，那些绿狼几乎都是低沉单一的吼叫，能听懂就行了，才没有这么多肢体上的动作变化。它注意到其中没有「远古动物」这个说法，难不成真是远古动物留下的？第四层的狼明显呆滞了很多，一直呆望着布满黑云的天空，好像在期盼着什么，龙鸟怎么问都不回应。到了最底层龙鸟发现整个灯塔就是在一棵树上铺了一些木板，上面站着这么多狼。像灯塔这样的树还有很多，其中一些被烧得只剩下木桩，切面像是画着一个圆环。
周边泥土明显更加潮湿，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坑，在往前走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龙鸟便爬到树上，钩爪和脚爪勾在树皮上，掉下去不容易，当然往上爬也不容易。这边的树一片叶子都没有，羽毛总是被树枝卡住，花好大力气才挣脱出来。前边有两只动物打架，龙鸟没见过，但它们头上都写着的，一个是黄鹂，一个是狐狸。它们看到龙鸟可怜兮兮地挂在树上不敢动，同时发出清脆的叫声，都称自己是沼泽的引路动物，可以带它走出沼泽。黄鹂和狐狸互相瞪了一眼，黄鹂啄下来狐狸身上一撮毛，狐狸伸出爪子回击，黄鹂拍打着翅膀轻巧地躲开了。狐狸恼羞成怒地窜进低矮的灌木里消失了，黄鹂长叹一口气，随后笑着问龙鸟，哪有长着翅膀不会飞的？龙鸟没见过别的长翅膀的动物，连忙请教。黄鸟拍打双翼的样子真好看，龙鸟才知道双翼下边那些长长的碍事羽毛是飞羽，用来改变气流和方向。沼泽对新手来说不算是一个很好的训练场地，这边的风比较弱，龙鸟只能靠着自身全力。它飞得歪歪斜斜，好几次头朝下撞进泥潭里头，在沼泽的第一天，它就是这么挂在沼泽边缘的枯树上过去的，也不敢一次性飞到比较远的地方。第二天，黄鹂又来了，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现在是「白天」，天空非常明亮，小黄鸟发出一串清脆的啼叫。小蝴蝶教过龙鸟怎么辨认白天和黑夜，现在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到了第五天，龙鸟能飞到沼泽中央去了。前边的枯树大多埋在了泥潭下方，取而代之的是粗壮的树根，前边有棵特别大的树。它看到了沼泽上的船队，它们撑着红色的帆，绕过枯枝，采摘一些长在树根上的植物果子。
我差不多就带到这边了，黄鹂啄下一根金羽毛给龙鸟，前边就是沼泽镇了。龙鸟衔着这根羽毛，把它粘在头上，展翅朝着船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