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红莲
“这东西老夫拢共也没炼制过几次，用的时候小心着点。”
“是是是。”
“术式的结构都记清楚了吗，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嗯嗯嗯。”
“你那套法子不到关键时刻别用，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数，想想都亏得慌。”
“好好好。”
“要不还是老夫替你去吧，以你现在的真气，维持【换名】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不行。”
推着轮椅的王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燕老，燕绣衣，燕大神匠！您是不相信自己亲自炼制的法器，还是看不上自己手把手指导出来的阵法？”
在轮椅上保持着葛优瘫的燕行岳哼了一声：“亏你小子想得出来，三言两语就敢敲定这么冒险的计划，老夫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陪你一起胡闹。”
“也没让你跟我一起胡闹啊，不是说好了把你送到楼外头，临了了反悔可还行。”王前小声逼逼。
燕老斜觑王前一眼，冷笑两声：“怎么，只许你念头通达，不许老夫潇洒一把？”
“躲到楼外······亏你这个逆徒想得出来，老夫用尾椎骨都能感觉到，接下来的雨不会小。你小子居然想把老夫从楼里扔进雨里？”
“逆徒，还没出师呢，就打算欺师灭祖了？”
王前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尴尬地提了提背在身上的瓶瓶罐罐：“那您也不能说在这地方观战啊，我给您找个更安全的房间不好吗？”
燕老点点头：“猪头的办公室是又暖和又安全，你把送老夫送回去就成。”
用后脑勺感受了一下从正在熊熊燃烧的房间传来的热量，王前讪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从走廊找到的轮椅并不结实，轮子吱吱嘎嘎地响了一路，燕老却并不在意王前的沉默：
“所以说，这里和别处有什么区别？老夫在这儿反倒还能帮你压压场子，看你是怎么一宝打出个满堂彩来。”
“徒儿，”燕老一直绷着的脸松了下来，“为师可是压了注了，你可得给我赢个漂亮仗回来。”
王前歪了歪头，比了个大拇指：“您就瞧好吧。”
伴随着这个动作，从两人身后传来的火光一下子渲染开来，照得五楼的穹顶明灭不定。两人的影子便顺着贯穿五层楼的巨大回廊，顺着那些架空的走道流淌到一楼的大厅。
扭曲的阴影遮住了圣母悲悯的容颜，珐琅的彩色玻璃下，王前提前摆好的器皿鳞次栉比。
【阴雷】
硝酸甘油经过超凡阵法加持后的诞生的【法器】，以其惊人的破坏力和更惊人的成本被牢牢压在绣衣卫技术储备的箱底里。此刻，却在天时地利的配合下，经由神匠燕行岳之手再现人世。
砰——
左手持枪的王前对着地上那一堆已经堪称丧心病狂的爆炸物开出了更加爆裂的一枪。巨大的火焰宛如一朵怒放的红莲，拖着声浪与浓烟扶摇而上。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一瞬间震碎了伊丽莎白的每一块玻璃，五彩的碎片像谢幕的礼花一样纷纷而下，却没有观众的鼓掌声传来。血肉失控许久，刚刚才取回一点神志的奥比恩，像是盛大舞台剧结束后被人遗忘的丑角一样，一脸懵逼的看着头顶密室被炸开的大洞。
“绣衣卫的莽夫到了？”彼时他的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无意之间领悟未来职业精髓的王前却没有停下，午时的转轮连动，弹巢内剩余的五颗子弹流星赶月般命中了那用于纪念伊丽莎白的铜钟上。
加持了气机的子弹毫不意外的打断了固定用的螺栓。而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巨大的铜钟被重力狠狠拽向了地面。
感觉到来自头顶的风压，浑身血肉增生的奥比恩顾不得查明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灵力，或者说真气的全力灌输下，早已萎靡的披甲巨象再次踏着重重幻影降临至主人身前，挥舞着鲜血淋漓的象鼻，正面迎上了汹汹而来的铜钟。
当的一声，伴随着铜钟的轻微变形与象王爆炸时的哀鸣，奥比恩喷出一大口半透明的鲜血，伤口处涌动的大量细小猪蹄更是变得愈发扭曲。
“第一个。”没有刻意压制后坐力的王前左手举枪，斜斜举起。背对着燕老的他随手一甩，六枚还残留着余温的弹壳便像打铁时溅出的火星一样，飞射到燕老脚下。
“打得好看点，乖徒弟。”此时的燕行岳久违地摆出了年轻时混迹十里洋场的做派，叼着从奥比恩办公室里搜刮来的雪茄，眯着双眼，就差让小厮上前打赏了。
绝对是报复。
王前心中默默吐槽，小老头报复心真重。
他不声不响的走到燕老跟前，伸出手指，啪得一下弹到了雪茄燃烧的前端上。在火星四溅中，王前趁着燕老愣住的工夫，连忙向着电梯的方向逃窜：
“臭老头，少抽点烟吧你！”
“臭小子。”燕老先是勃然大怒，接着看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指示灯，哑然失笑。
叮咚。
电梯门打开。
将最后一孔弹夹填满，王前持枪走到了被阴雷炸出的洞口旁。正如燕老预估的那样，暴动的仪式在打开通往各处空间门的同时，削减了密室的空间容量，大量的尸体挤在一起，将原本的布置破坏的一干二净。
满身是血的奥比恩正趴在密室的中心喘着粗气。
“地脉阵法确认无效化。”
王前点点头，解下身后用窗帘结成的包裹，从中取出塞着布条的酒精瓶。
【熔火】术式开启，被高温染成暗红色的铁臂很快点燃了布条。王前拿着这简易的燃烧瓶，对趴着的奥比恩高声说道：
“嘿，匹格怀德，猪脑袋，在正式厮杀之前，有个人托我跟你说一声······”
“凡妮莎向你问好！”
被点明最不堪回首秘密的奥比恩猛然抬头，已然被畸变的肿瘤挤压的看不到的小眼睛射出了怨毒与愤怒的光。
很好，祸心阵正常运行。
王前看着奥比恩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和铜钟背面隐隐发光的阵法刻印，扯开了一个微笑：
“猪脑袋先生，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你知道术式是什么吗？”
没有在意被祸心挑起愤怒的奥比恩正在强行驱使图腾的行为，王前自己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燕老说，术式是超凡者们观察世界，总结规律，以人类之躯驾驭自然伟力的体现。是建立在西方人称之为灵力，教廷称之为圣光，我们命名为真气的，这一超凡动力之上的奇迹片段。”
“我觉得这个说法，有失偏颇。”
他抛了抛被点燃的燃烧瓶，用力把它扔进了充斥着干尸、符纸这类易燃物的密室中，看着猛然腾起的火焰，才愉悦地说道：
“我认为，不需要借助超凡的力量，其实也能驱使来自自然的伟力。”
“比如说人类学会的第一个‘法术’”
“放火。”
一个接一个装满了酒精煤油或其他什么见鬼液体的燃烧瓶，被王前像圣诞老人抛洒礼物一样扔进了已然变成火坑的密室中。
身上沾满了火焰的奥比恩凄厉地嘶嚎着，各种易燃的液体像是来自火神的美酒，肆意喷洒着光和热。那些被他视为食粮与祭品的干尸，也在这高温的乐曲中翩翩起舞，就像从地狱爬出的索命亡魂一样，热情而狰狞地邀请他共赴名为黄泉的晚宴。
奥比恩放弃了继续催动【魔鹫】的打算，眼下这种情况，依靠图腾强行防御，除了会让仅剩的可控术法彻底崩溃，还会榨干他为数不多的真气，导致他进一步的畸变与堕落。
于是他怒吼一声，干脆利落地撕掉身上已经烧焦了的部分，像落入猎人陷阱垂死挣扎的野猪一样，试图通过踩着密室的墙壁借力，翻越至一楼一举干掉王前。
两只看不出形状的猪蹄发力，奥比恩噌得一下扣住了墙壁上的缝隙，在连续的几个跳跃之后，奥比恩距离地坑的边缘仅有咫尺之遥。
然而，王前开枪了。
一连三发灌满了气机的射击，在奥比恩身上凿出点点血花。带来巨量伤害的同时，来自动力势能的停滞力成功地将他掀翻。
在奥比恩愤怒的叫喊声中，【魔鹫】的虚影扑扇着翅膀飞出，构建出一圈不甚稳固的防御。
“还不到你上来的时候。”王前平举着左轮午时，面无表情。
一发又一发，王前肆意挥洒着口袋里的弹药，像打靶一样对着奥比恩的图腾随意攻击。
感受到王前手中枪械来历的奥比恩，除了懊悔自己为引开绣衣卫视线而特意准备法器的这一行为之外，手中早已变形了的【宝瓶印】却始终不敢松开。
火焰渐熄，伴随着王前倒数第三颗子弹的落下，奥比恩苦苦维持的防御圈终于碎了。图腾灵的哀鸣环绕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第二个。”
随手将最后两发子弹打向目光阴沉的奥比恩，王前看了看没有飙出多少新血的伤口，砸了咂嘴。
他捞起身后已经重铸过的斧头，将铭文已经滚烫的左轮收起，对着奥比恩勾了勾手。
“来，奥比恩，来吧，你的时候到了。”
“午时已到。”
霎时，无数带着刚毛的猪蹄从奥比恩的伤口处爆射而出，先是一把捆住了王前持斧的右手，接着锁死他身上所有的关节，勒着他的脖子，猛地向下拽去。
奥比恩此前的一切竟然都是示敌以弱的伪装！
他借着图腾破碎产生的大量纯净灵性压制住了血肉畸变产生的疯狂意志，并以弗兰肯斯坦的种族天赋，反向利用了其带来的新肢体！
看着着被自己束缚在面前的王前，奥比恩露出一个快意而戏谑的狞笑，可还没等他出声，一脸平静的王前却率先开口：
“你知道吗，硝酸甘油，其实是用来治疗心肌梗塞的特效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特效药对有着同样症状的超凡者，效果却不是很好。”
“好在，燕老把它炼制成了效果更棒的阴雷。”
王前对着奥比恩笑了笑。
“它对你的病情应该有所帮助。”
隐藏在左臂的袖剑铿锵出鞘，连同上面的爆炸物一起，狠狠捅进了奥比恩的胸膛。
霎时，一朵红莲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