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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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碰撞

吱吱呀呀的声音此起彼伏,墨兰班上的课桌都以不同的幅度挪动。

身处墨兰的班级里,这是基本一周一次随机调换位置的小活动。

不过这项活动只是在名义上的随机,座位的真实安排情况都是看班主任的心意,以及少数同学在暗地里的请求。

在这新的一周里,墨兰的座位变动并不大,只是稍微靠近后窗了些。

装好容易倾倒的物品,再把书本均匀地分布一下,墨兰正打算爆发自己的小宇宙挪动课桌。

可忽然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扣住了墨兰的课桌边框,“我来帮你吧!”

突如其来的善意之举让墨兰有些吃了一惊,随后又令她窃窃欣喜。

前来搭把手的男生叫做王智养,正是墨兰在刚结束的一周里的同桌。

虽说他外貌是属于痞帅的风格,但性格却是反差的幽默、温柔。

墨兰与他相处的一个周,不算很快乐,但还说得上是舒心。

而这短暂的一周结束了,墨兰大概率会迎来一个新的同桌......

在向帮自己搬课桌的王智养道了谢之后,墨兰整理完各种学习用品,稍稍地发了会儿呆。

然后猛然间,一声课桌碰撞声惊醒了她。

随后,墨兰转过头去看向“新来的同桌”。

旋即有些惊讶,她的同桌竟然会巧合的没有任何变动。

因为站在她旁边,朝她正眨着眼的依然是王智养。

于是,墨兰轻声地发出了“咦~~”的小感叹,用以表达自己的小诧异。

紧接着墨兰的声音,王智养说到:“很巧合吧,也许老师觉得我们很投缘,便又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坐了!”

“也许是某人求来的缘分也说不定!”墨兰打趣着回复道。

......

寝室熄灯了,墨兰结束了忙碌于学习的一天。

在半梦半醒中,她回忆起了曾茂的眼眸。

可从曾茂眼中频频掷出的刺激,却使得墨兰的痛苦一直维持着新鲜,而使得墨兰的愉悦渐渐走向腐朽。

墨兰试着把她的忧伤抱紧、藏起,婉拒别人的安慰。

这种行为大可以说是孤勇的,但当新的伴奏响起时,墨兰也多少得回应一下,从而谱写出新的歌曲。

毕竟单调的曲子,如今听的人很少......

而随着和王智养作为同桌的时间增加,墨兰和王智养之间也培养出了专属她们的独特默契:

互相帮忙滴眼药水,养护对方看世界的门户。

互相传纸条,在下课后甚至写下半个本子的聊天记录。

一起耍小聪明,在上课前的最后两分钟再去倒垃圾,独享空旷的校园。

一起聊八卦,一起看课本,一起评论天南海北,世界人生。

……

原本规规矩矩、有些“墨守陈规”的墨兰,渐渐被王智养带动得偏离了轨道。

但是同时,被挤压在平淡生活中的墨兰也被王智养所带来的小刺激、小趣味带动着身姿,有节奏地律动。

......

又开心地过了一周,又经历了一次换座位。

可墨兰的同桌还是没有改变,还是那个爱和她聊天的王智养。

墨兰信任着世界,也信任着身边的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她的老同桌。

于是,墨兰又把自己的真诚、天真发挥到了十分高的境地——将自己过去的经历一点点透露给了王智养。

王智养则静静地倾听墨兰回忆,不时用肢体动作、面部表情来表现自己的聆听状态......

一点点谈起,一点点回忆,墨兰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在这刹那,她好似有些哽咽了,话语久久卡在喉咙处。

“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你继续说,我还在听,你若愿意讲,我便一直听......”王智养微笑着缓缓说道。

听到这样温柔的话,墨兰的心情还怎能压抑得住?

她强行提起笑容说道:“我先去上个厕所吧,以后的日子我们再慢慢聊。”

随后,墨兰用柔和的目光闪向王智养,待王智养躲闪时,她再掩藏起自己的泪光,掩盖起过去的创伤。

过了好一段时间,快要上自习课时,墨兰终于才带着红红的眼睛回到教室。

王智养大概也能猜到墨兰为什么哭泣,所以并没有过多地询问,只是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

大约过了两天时间,他才再次大大方方地与墨兰聊天......

兴许是真诚换真诚,王智养之后也他大方地谈起了过去的感情经历。

但他明显比墨兰看得更开些,因为在他大致讲完自己的经历后,还添上了这样几句话。

“我也谈到了我的情感经历,但当然地,我并没有把它作为资本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不应该太介意各自的过去。”

“硬是要说的话,那只有一点我有些在意,你的过去是否过去......”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层面上,墨兰也真正明白了王智养的心意。

毕竟哪有坐在火堆面前,还感受不到热的人呀!

只不过,最后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暂时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

或许,有些酒更适合珍藏,开封之后味道就没那么诱人了。

或许,表露心意的先后,会决定个人在关系中地位的高低也说不定......

日子如刚融化的冰淇淋般缓慢流淌,墨兰两人的关系却并没有多大的进展。

倒是墨兰的班主任似乎有了新主意,利用班里有些人对于选择座位的执着,大幅修改了更换座位的规则。

在新制定的规则里,每个周调换座位时,所有人都可以自己选。

只是,选取的顺序是按照成绩排名来定的。

也就是说,成绩越靠前的越先选。

班里的前半部分同学都很为老师的这个规定高兴,墨兰自然也是。

因为这样她基本就可以随意地选择心仪座位了。

新规则落实的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墨兰班上的同学按照名次有序地排在教室外等候,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进教室挑选座位。

王智养虽然排在队伍的靠后面,却并没有郁闷,也没有忧色,他似乎对于某个位置胸有成竹。

等待了一番,终于轮到他进入教室了。

缓步进门,王智养一眼便看见了靠窗的墨兰,以及她旁边的空位。

就在几分钟前,那个位置其实有很多人尝试征求过墨兰的许可。

其中有墨兰的闺蜜,有墨兰的室友,也有一些勇敢的男生。

但是,墨兰知道王智养会来,王智养也知道墨兰会留,这倒算是两个人之间培养起来的专属默契。

王智养就这样长期地霸占了墨兰同桌的位置,人群中离墨兰最近的位置。

并且,还经常地往人群外站,不让墨兰将他归于人群。

......

心的距离不是尺,墨兰无法明察;心的距离也不是题,王智养无法解答。

但心与心的距离,确实是在不断缩短的,这大可以从墨兰两人聊天的记录中看出。

不过,这聊天的本子上字迹歪歪扭扭,部分内容还被墨迹所覆盖着,或者被橡皮擦得模糊了,一般并不为旁人所知:

“我的心在倾听你的言语,你的过往,而不是我的耳朵。”

“那你把你的心房打扫打扫干净,我这里可是有很多垃圾要往里面倒的哦......”

“你刚才眼球在疯狂转动,还咬了咬嘴唇,是在想什么事情吗?难道还在想忘不了的那个他?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情天大圣?嘻嘻嘻~~”

“才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晚点吃什么,这个你信吗?哈哈哈~~”

“你的眼睛真的好美丽,有漩涡般的吸引力,而且我能从中看见我的身影。”

“那我就把眼睛闭上,把你囚禁起来,不给你吃喝,把你饿死在里面。嘻嘻嘻......”

“你知道吗?我最近削苹果的时候在心里打了个赌,如果皮不断,我们就可能会在一起,于是我削得小心翼翼。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结果,只想勾起你的好奇。”

“我才不好奇嘞,我只想知道你哪里来的苹果,还有那个苹果好不好吃!嘻嘻嘻......”

“我最近偷偷做尽了幼稚的事,对莫名其妙的东西许愿,单数的花瓣,偶数的台阶,数到三就停的脚步,只想找出一万种你会喜欢我的可能。而在你这里,会有一份我想要的答案吗?”

“诺,快拿去吧,这是这次周测的答案,我猜测你想要的答案只是这个!哈哈哈.......”

“我昨晚上抛了次硬币来帮自己做决定,如果是正面向上的话,今天我就向你表达心意,但如果是反面向上的话,那我就放弃幻想。”

“那你昨晚得到的结果是正面咯?”

“你猜错啦!是反面!不过,我把硬币给翻过来啦!”

“啊?那你今天是要向我表白吗?”

“不,才不是啦!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朋友的那种喜欢,那种心意,你在臆想些什么?莫非你在期待什么吗?哈哈哈......”

王智养以嬉笑回避墨兰的回复,墨兰以玩笑话带过肯定或否定的结果。

他们互相都不敢走远,也都不敢走进,都有着自己的顾虑......

只是某些时候,王智养作为男生还是显得更加勇敢些:

偶尔,墨兰的周围聚起许多同学聊天,而她为了照顾和自己搭话的不同的人,会感到左右为难。

王智养便会强势地拉取墨兰的视线和话题,夺下交流的优先权。

或者,当那群同学热烈地聊起天,墨兰的话不经意间就被忽视。

王智养便会抬头迎向墨兰的目光,突然说上一句:“然后呢?”

罕见的,学校停电了,忽如其来的黑暗里,起哄声、讨论声翻涌不断。

王智养则悄悄地对墨兰说道:“顽固的人不喊累,喜欢上你我不后退。”

而当班上的灯光恢复后,或当台灯被一盏盏地从寝室搬来后,墨兰周围没人会承认有说过话。

......

人心的距离往往是很难把控的,当距离最近时,若是没有人把握住纽带,那人们便会越行越远了。

略显平常的周六傍晚,上完自习的学生,或是去体育锻炼,发泄身体的精力,爆炸青春的活力,或是去欣赏落日,沉溺于赤诚的海,迎着晚风,沦陷于橙色的爱。

墨兰则独坐在操场的观众席上看笔记,看情书,曾茂写的情书,已经开始泛黄的那封。

保持着安静,王智养自然地坐到了墨兰的身边,然后传递给了墨兰一张纸条,“还在释怀的旅途中吗?不会觉得有些浪费我们现在眼前的夕阳吗?”

“不,你说的并不对,我也许并不想要释怀。”

“神在黄昏的微光中,带我去到了她的园地,让我见到了各式鲜花。”

“而那些鲜花都是我过去之时载种的,她们在神的花园里,还保存得很新鲜。”

墨兰撕下一页空白的笔记,慢慢写上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思索良久,王智养接过墨兰的笔和纸张写到。

“放下那一纸情书吧,你别被困在了白纸黑字的囚笼中。”

“如果你想,作为最好的朋友,我也可以和你说说情话,开开玩笑。”

墨兰接过王智养用过的纸笔,看向他写的句子,蓦的心底一颤,然后再次开始书写。

“不,其实有些情况你还不知道,你们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你们都身着白衣,骑着骏马,佩戴宝剑,捧着诗书,一副专属于我的翩翩公子样。”

“只不过,他来的太早了。”

“我已经把我的'发簪'托付给了他,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

墨兰一边写,一边泪眼模糊了。

王智养轻轻夺过纸笔,缓缓说道:“可我并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在你身旁就好。”

“甚至我还可以给你一些东西,比如盛开的鲜花,比如羞红的脸颊。”

听罢,墨兰终于抬起了头,然后说道:“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还敢于表白自己的心意吗?”

王智养听言,随即看向了墨兰的眼睛。

而墨兰此时的眼里饱含泪水,思念如涛,一发不可收拾,尽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迟疑了好久,最后,王智养还是退却了、沉默了、失神地离开。

或许,他才刚到洛阳,季节就已然是秋天了。

所以,他见不到春娇百媚的风光,也见不到繁花似锦的桥巷......

看着王智养逐渐离开的身影,墨兰忽然自嘲地一笑。

“在我门前你已经敲了两次门了,你也知道的,我的幸运数字一直是三。”

“所以只要最后再进一步,我便会挽留你了呀!”

“但是,现在过后,我们之间就谈不上可惜了。”

“我们的情感都太认真,总不愿和差点坚持的人周旋......”

夕阳逐渐退出舞台,墨兰慢慢坐回座位。

此时的她感觉就像是有个小锤敲碎了玻璃,裂缝沿着心脉爬上她的喉咙,嘶哑、痛苦。

泪水滑落,双颊沾湿,墨兰最后关上了心里半敞开的门户,拂去了心上刻了一半的答案.......

自此之后,墨兰和王智养就都没了那么多的心理负担,显得越发自由。

只是,墨兰渐渐不再如以前一般天真与真诚,沉默变成了她偶尔的个人享受。

这个结果是否也在墨兰班主任的预料之中呢?答案已无关紧要。

课桌的碰撞,个体的碰撞,内心的碰撞,命运的碰撞,已经撞出了一朵生命历程里灿烂而短暂的花火......

而在这美丽的花火消失后,其产生的灰烬上浮现出了一点点小教训:

千万别去“赌博”,赌别人会对自己负责,赌别人不会让自己输。

生活不是赌场,大多数的时候都没有胜负,只有得失。

要么两人都满载而归,要么两人都空余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