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3.9.3.20
存在即合理。
对于这句话,你会怎么看?
刚才,那个前不久失恋的晚辈来找我了,想让我占卜。
因为他想知道,这份情感的阴影,他要何时能走出来。
所以我没有占卜。这是他需要的磨砺,我不能为他提供他不该得到的帮助。如果我帮助了他,那这份痛苦就失去了意义。
痛苦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合理且必要。每一份痛苦都来源于一种合理但不该存在的结构,因为存在即合理,因为不该存在而痛苦。
那么,痛苦就是智慧的来源了。从中找到答案,找到破局的关键,找到壁垒中的突破口,找到被掩埋于尘埃下的秘密。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找到答案的,痛苦是我永远的课题,永远折磨我,充实我的智慧,然后去指引什么。
我大概是这样想的。
但痛苦的表现形式实在过于多元化了。
比如,学校的浴室不知道为什么,门短了半截。
进去之后,至少要露出个头,还有肩膀之类的。
我的判断是,这种门的材质,并不适合制作棺材板,也做不出上等的骨灰盒,那么去掉这部分,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绝没有沐浴时特意给人看自己摆出了什么魅惑人心的姿势,至少也不会给陌生人看,而且这种姿势必是那只白狐的阴险主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我犯难了,这不能叫痛苦,只能叫相对而言的折磨。
现在的天气怎么说也是有些热的,不出汗基本不可能,所以我要怎么办,我不想在洗澡的时候被任何视线扫过。
因此我蹲了下来。
任凭水流从脊背上呼啸而过,我不会有任何动摇。
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绝不。
于是我静静地等到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动静,缩着擦干身子,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我的一位朋友给我发了消息,是关于占卜的。自古就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原来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因为泄露天机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倒也是符合我对万物之间应有平衡的态度,有得必有失,一味地知晓天机而不需付出些对等的代价,那多少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知晓天机也分道与术,术更偏向于一种技术,道则像是修行后习得的。
不过以道知晓天机,是可以积攒福报的,他这样说道。
所以,术相当于是一种作弊手段,道则更像是补习,教你方法?我这样问道。我觉得这样更贴切,术似乎没有长久的益处,而道则更有价值一些。
我想,我的思想和行为准则更像是道。
过往的占卜,基本都是会把所谓的“天机”泄露得一干二净,但这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在我看来。
因为问卜者们的内在没有改变,他们并没有因此意识到他们该做什么,仅仅只是避开了当前的问题或是暂时性的取益。
我皱了皱眉头。说到底,这样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不曾意识到问题本质所在,躲得过今朝,也躲不过来生。
我自认为是看清了些的,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之一,就是往复。
正所谓历史总是会不断上演,如果没有理解问题所在,下次再遇到近似的问题,自然还是会深陷泥沼中不能自拔的。那我的占卜,我带他们离开这般境地,又有何意义。
牟利?我不知道。我确确实实是需要钱的,我所向往的生活需要我有钱,钱只是我迫于生存不得不得到的东西。
所以,我应该是不喜欢钱的。
那么我是想去拯救他们吗?我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要有什么救世主情结,我无论如何都救不了所有的人,人类终究会败在他们自己的手上,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也不过是很悲剧的发生而已。
可我又确实不会拒绝问卜者的来访,但凡是我所能解答的,我也必定一一详细地告诉他们,可是我想看到他们理解这一切的发生并非偶然,而不是趋利避害一时,下一次又再度问询我该如何自救。
这有意义吗。为了我能多赚些不得不赚的钱?
我很清醒,我要的绝不是这个。
想得真多,我看你根本就没放下过什么拯救苍生的念头。湖心亭中又飘来满是嘲弄的声音。
占卜不就是为了理解这一切吗?我反问道。
你见过几个人类终于理解了?你忘了几年前你曾两度拒绝占卜吗?你还不明白你想要什么?它在生气。
我沉默了,只能沉默,只剩沉默。
它确实没说错,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答案。我没有看到问卜者的改变,我确实失望了,也不再试图改变所谓的“命运”了。
这也是我一度陷入绝望而日日失魂落魄的原因。我忘不了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活着,却已经死了,记忆里,除了所见在更迭,并没有留下其他的内容——我的头脑在那时彻底死去了。
是,我想救人,我确实想,但我觉得我救不了任何人,我也绝不可能拯救任何人。我回答道。
这下轮到它沉默了。它撇过身去,不再搭理我,只是看着湖面。淡蓝色的湖面倒映着它鲜红的眼眸,仿佛至纯的蓝宝石中掺杂了一丝血痕。
所以我讨厌人类。
人类都是无可救药的。